风在我的窗口

吹个不停

风在我的伤口

吹个不停

我已经明了

是走不出了初恋迷幻的树林

掩住那些不言不语的伤痕

要让初恋的雨季守口如瓶

题记

2004年下半年,我上了石家庄医专·在这里,我的初恋如期而至,是我梦境里最温软的床,是我生命里一缕最有色彩的阳光·初恋的空气香甜醉人,初恋的阳光让人心怡,在这甜密的海洋里,我却掉进了阳光的陷井里,

第一次上解剖课,进了解剖室,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同学们不敢出一点的声音,都木然的看着这静悄悄,阴森森的房间,看着老师神情严肃的一举一动·

"把盖布打开"老师对我说,因为我是班长·

我虽然是班长,可也没见过死人呀,手有点抖动,同学们的目光随着我手,随着白盖布,最后落在了盖布底下的大物什上,是一具男尸,一具面目狰狞的男尸·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我的目光急急的从同学们的脸上滑过,又慌慌的从老师的脸上回到男尸上·

讲解之前,老师把尸体的头部向左翻侧过来,指着一个黑洞说:"这是一个犯了死罪的人,这个洞就是枪眼·"

这时,老师把男尸的腹腔打开了,我看到了弯曲盘缠的肠子,肝胆相依的情形,胃口大开的样子······

"啊-"一声尖叫·

"有人晕倒了",我说·

"快,快,扶回去·"老师急急的说·

这是谁呀,因为大家都是新来的,都不认识,只晓得是个女同学,我一把抱起她,急步向医务室走去·她闭着眼,软软的,躺在我怀里,脸白白的,圆圆的,鼻子却是高傲的挺着·一直到后来,我都认为她的鼻子是最美的·

从此,我晓得她叫吴晓萍,唐山人·活泼,美丽,善良·

浪漫,松弛的大学生活搅拌着我和吴晓萍,初恋就像春柳点点萌动,就像春雷滚滚而来,像四月的栀子花鼓鼓的,放在水里过一个晚上,便会永远合不拢了·

那是在解剖室事件后第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我和一位同学要去逛逛街,刚走到足球场边上,忽然有人喊:"你们两个景德镇的,去哪呀?把我也捎上呀·"

是吴晓萍,她从后面追上来,娇喘微微,白净的脸上绽放着一朵迷人的微笑,穿一件米黄色夹克,一件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白的耀眼的运动鞋,后来她告诉我那是三星牌的,名牌,花了96元呢·不过是她哥送的·

我们学校离动物园很近,并且,我们是不用买门票的,从南院一处断墙爬进去,又省钱,又好玩,一举两得,这断墙被密密匝匝的扬树掩盖着,不容易发现,一直到我们大学毕业,断墙依然·我牵着她的手一跃而过,那姿势很潇洒,是我最难忘的一个特写·只可惜没有拍下来·

我们仨玩了整整一天,也花了不少的钱,囊中羞涩的我是拿不出多少钱了,记得花了吴晓萍不少的钱,她花钱的样子很美,也很随意,后来我问她一个月花多少钱,她说至少要600元,我为之一惊,要晓得我才300元呢·

回校的时候,她提出要骑在马上照相,我们都从来没骑过马,我第一个上去,那马一声长嘶,把我狠狠的掀下来,吓得照相的老板又赔礼,又道歉·我的腿疼得要命,可我不想在她面前说疼·

她走到我跟前,美丽的眼睛看着我说:"没啥事吧?"

我咬咬牙,翻身上了马,这回在老板的帮助下,那马倒是老实了,终于照好了·

在我们三个人的帮助下,吴晓萍上了马,可她说她好害怕,要求我扶着她,就这样,留下了我们第一张合影·我晓得她那不是害怕,是向我发出了爱情的邀约,写出了爱情诗的第一个字,唱出了爱情恋歌的第一个音符·我感激她的勇气,感激她对爱情诠注的如此精美,如此上乘·

回校已是灯火辉煌,繁星点点了·

从那次以后,我的那位朋友便没有再和我们两个一起出去玩过·

一个只有星星,没有月儿的晚上,我和她走在朦胧的夜色里,这里是一片农田,大片的玉米散发出迷人的香·这个时候在我的家乡应该是放嘴吃甘蔗的季节,我告诉她干蔗可比玉米面要好吃多了,她居然不信,第二天,我带着她跑遍了石家庄,才买到了正宗的南方甘蔗,她一吃,大叫,果不出所言·那一晚,她像只小鸟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久久的,细细的吻着她香甜的唇·她后来求我放开她,因为透不过气了,我才松开她·她说学点古典的,星星作证,爱情不老不灭·我说用点现代的,初恋就像吃青苹果的味道·她嫣然一笑,说我话不多,但幽默极了·还告诉我她喜欢深沉,城府深的男孩儿·并且最好是高高瘦瘦的那种,我说你干脆说喜欢我就得了吧·她打我,我大笑,向玉米地深处走去·

"你可别居心不良呀"她用手向后拢了拢长发,随风舞动的秀发让人心怡不已·

我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温软的腰,她咯咯的笑个不停:"放开我,放开我"·

她躺在了地上,我望着她美丽的脸,俯下头,吻她光滑的额,清香的秀发,迷人的眼,美丽的鼻子,香甜的唇,白净的颈,突然,她搡开了我:"我说吧,你居心不良"·

忽然又扑倒在我的怀里,细细地说:"我终是你的,再过些天吧,好吗?"

"行",我抱起她转了两圈·她的笑声在夜色里慢慢荡开,慢慢飞入天际·

"你写首诗吧,明天我向你要·"她说·

"好的"

第二天,我用一张雪白雪白的纸写了一首诗,用的是隶体字,很工整·

我是你的比喻

你却是小河的比喻

因为

所有起雾的心情

都难以理解

小河的预言　你的容颜

我便撑开用过的心

一遍又一遍的做着仰卧练习

好让　好让

疲惫的小河　疲惫的我

以及

疲惫的你

共同成为一体

再也离不开了

那长满花草的心情

离不开了"

美丽的小河　美丽的你

我还立在那爱的边缘

一言不发

只等

那爱的海湾

悄然形成

你却扬起

许多甜甜的誓言

慢慢放进我的心里

她把这首诗用彩色笔框了边,很美,我至今还留在笔记本里·

一年的大学生活行将过去了,这一天放了学,吃了中饭,她把我叫去,说有点事·

我们来到校园的假山旁,几只不晓名的小鸟在山顶兴奋的叫个不停·

"把它们撵走吧"·

我起身捡起一块石头,向山顶扔去,小鸟一哄而散·

她微微一笑:"我这两个月身上没来那个了"·

"什么?",我真的是不晓得怎么回事·

"月经",她俯在我耳朵上说·

我轻啊一声,马上明白了:"说不定已经妊娠两个月了·"

"怎么办呀?"她搂着我的脖子说·

"得去医院做检查"

第二天,我们请了假,去了石家庄第四人民医院,果不出所料,妊娠五十多天了,要尽早做人流·

手术还算顺利,回到学校,我买了四斤红糖,两斤红枣,把她搀进了宿舍·

同宿舍的一些女同学都来问是怎么了,她笑着说:"就是有点发烧,没啥事了·"

可是,这一次的人工流产术做得很不成功,后来在我们妇产科学江老师的帮助下,去白求恩和平医院做了第二次手术,这件事如果不是江老师隐瞒,校长已经找我谈话了,江老师的一名话让我不能忘怀:人生短促,儿女情长呀·这长短要有理有节呀·

望着消瘦了许多的吴晓萍,我很心疼·女人确实要比男人多承担了些苦难啊·

毕业了,大家都很高兴,我们却遇到了最大的难题了·

我们学校的原则是都要回所在地的医院实习,在回家的头一天晚上,我们沿着长长的铁轨走了半夜,那无穷无尽的双轨,代表我们无穷无尽的愁苦·

"我们不要实习了,我带你去南方,那里有我们的天空",我紧紧搂着她·

"不要这样吗,你可一定要等我,一年的实习完了,我就去找你,你去哪,我就去哪,行吗?"她噙着滚烫的泪水,把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

我第一次看到她坚强的一面,我信了她·

"我等到你,一直到老·"我轻轻抚弄她的秀发·

"不用等到老,只一年,仅仅一年·"她笑了·

在上火车的前几分钟,她给我唱了一首歌,"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声音很大,候车室里的人都能听到,人们回过头,好奇的望着我们·

这离别的场面,伤心欲绝,该如何去描绘呀,后来我在笔记本里写道:

黑夜还没降临

我的双眼

却只能看见你的双眼

看不见了满天星星

我抽出一双手

慢慢戴上眼镜

送你远去

然后

盼你回来

整整一生

我在景德镇实习,她在唐山实习,我们只好鸿雁传书,刚开始,我一个星期能收到她的来信,后来,三两天就能收到,再后来,几乎是一天一封,最后,我干脆以日记的形式,给她写信,一天一封·

她来信说最近可能会来看看我,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后来日子定了,我一夜没睡·

我几乎是提前了五个小时到火车站的·从天津到景德镇的火车是早上五点左右·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我一会儿数着路灯,一会儿数着响了几下汽车嗽声,那烟样云样的往事呀,如今又注入了新的云彩,在我人生的山水里飞扬,在我生命的阳光里盘缠萦绕·

还有四个小时,我却在回忆四年前的点点滴滴·

还有三个小时,我在把三年的朵朵笑容插进兴奋的泪水里·

还有两个小时,我细细的数着对你的每一吻,每一笑,每一泪·

还有十分钟,我却又慌乱的整理你每一根秀发·

······

还有两分钟,我把对你思念泼向远方·

还有一分钟,我守在出口,没有松眼·

你就跳进了我的怀抱,我的爱情在沸腾,在高飞·

我几乎是一路把她抱回家的,虽然一路风尘,却是美丽依然·

我们紧紧的搂着,她的泪水流进了我的脖子里,一直流进了心窝,流进了滚烫的相思里·

"我明天就要回去的"

"什么?"我大声说·

"我这次出来,是瞒着家人出来的"

“我把火车票都买好，是明晚8：30的票，这样，我们可以好好玩两天。”她躺在我

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第二天下午，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和她来到离火车站不远的甘蔗地里，一股香甜的

味道掩鼻而来。她高兴的跳起来，这么多的甘蔗呀！

天慢慢暗下来了，可雨还没停的意思，似乎还大了点，一颗颗晶莹的雨珠从她的秀

间滚落下来，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把抱紧她，我的脸深埋在她秀发里。我的血液好像有

千万条蛇蝎在吞噬，我的胸腔里有谁拽着我苦苦的心在逃，泪水在肆意的流入清香的秀发，

我听到了重重的抽泣声，我赶紧抬起头，扳过她湿漉漉的脸，吻着她香香的肌肤，咸涩的

泪水，沁凉的雨水。

“你要等我，不久我就回来的，我打电话，你去我家接我。”她仰起脸，绽放着很迷

人的微笑，眼里闪着泪光，那无比幸福的光芒。

“一定，我会等你的，天天在盼着你。”我最可爱的人儿呀，怎敢与君绝呀！

我决定把她送到南昌，一路上，她在我的怀里动个不停，问这问那，样子很高兴　。

我们看了藤王阁，王勃的才气实在让人折服，她说：“这天底下最好的骈体文被江西独占

了”。

我说：“也只有我们江西才能容下这么美的文章呀，唐宋八大家就有三个是江西的，

陶潜的仙境，谁人能及，朱夫子的思想，名满天下，关汉卿的才气何人能第”。

“是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来江西不就行了吗。”

“你敢不来，我打扁你。”我牵着她的手来到了火车站。

她走了，带走了我满满一江的相思呀，我能留下的只有她种下的遍地的相思芽呀。

终于，她打来了电话，让我去接她，而且，她说她父母是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

路太远。可是，她决定要来，这得多大的勇气呀，我急急的拣了几件衣服，上路了。

过长江，跨黄河，走北京，越天津，终于到了唐山，望着窗外一派北方的景色，心

怡不已。对面那骑单车的女孩子是她吗？我揉揉眼，仔细地看了一下，怎么会呢，我苦笑，真是痴．

一下火车，我扬起脸，拼命的往外看，是她，她在那，秀发飘飘，穿那件在学校常

穿的米黄色夹克。真美。

“哎-”她拼命的喊，拼命的扬着手。

我兴奋的扬起手，狂奔起来　，差点把带来的一套景德镇瓷器给忘了。

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走吧，你们唐山人会习惯这样吗？”我松开手，看到周围

许多目光集中到我们身上。

我们相视而笑，相搀而去。

到家了，见过她母亲，还有她爷爷。她父亲在天津，是一位资深的工程师，她哥在

唐山组织部工作，都不住家。

我们去了海滩，挖沙坑，捡贝壳，吹海风，烈烈太阳，把我们几乎烤焦了。我抱起

她，把她扔进海里，她大喊救命，终于，她学会了游泳。我是第一次在海水里游泳，那又

苦又涩的味道至今萦怀。在我的家乡，清清的河水，咕咚咕咚喝几口，沁凉甜美．

我们去了李大钊　纪念馆，李公志在为国，却被军阀惨杀，但民主与科学的旗帜永不倒。又去了大地震纪念碑，

死难的同胞也已随烟随云，而新唐山的建设日新月异。

动身要走的那一天，她母亲躲在房里没出来，抽抽的哭了一天一夜，邻居几位大妈来劝

她．可是，她哭得更凶了，这时，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为了自己的爱，竟然横刀而夺。

我和吴晓萍跪在她母亲面前，母女俩抱头竞哭。后来，她母亲起身了：“走吧，我给你买点海虾捎回去，这东西在南方是没有的”。

我们仨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终于到了车站。再见了，亲人。

火车上，她一直没说话，我晓得她此时的感受。“我想我妈，我哥，还有我爸，我爷。”

她的声音重重的颤抖着，肩膀深深的抽动着。

“我知道，她们也想你，我也想你呀，我们会有归期的，你放心，我会带你看她们的。”我帮她拭去眼泪。

“真的吗，可不许骗人。”她转哭为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