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新招来一批员工,看上去年龄不大,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与向往。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思绪也回到了十年前。想起了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妹妹。

那时我刚刚毕业,被分配到一个电力系统的三产企业。这是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暂时没有居住条件,可我离家较远,不禁为自己的食宿问题犯了愁。好在我被公司派往南京去学习,暂时缓解了我心中的不安。于是在亲戚家小住几日后便启程了。而今想起,那是一段放松而新鲜的生活,没有考试的压力,而且是带薪求学,加上南方特有的温润气候,漂亮的雨花石,扬州瘦西湖的美景,让我感觉放松和舒适。美好的时光似乎过得都很快,转眼间学习期满回到了公司。领导知道了我的困难,特意托朋友在离公司附近的一个单位找了个宿舍。在那里结识了几个女孩儿,其中一个叫芳。

记得那天我第一次去宿舍,几个人用好奇询问的目光看着我,从她们的眼神里我读出了友好。做了自我介绍后,她们憨憨的笑了,让我感到很温暖，也很快融入了这个群体中。

接触多了知道了她们的一些情况，她们是做皮衣的,学历不高,但人很纯朴，芳是其中的一个。她们的薪水是由记件决定的,工作很辛苦。因此都羡慕我工作的稳定和轻松。那个叫芳的小女孩儿刚刚十九岁,从长相上看的出是经过劳动锻炼的,皮肤黑黑的,也给人一种健壮的感觉。一有机会她就和我形影不离,也和我最亲近。总是问这问那。比如,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工作后出差多好啊!我送她的雨花石真漂亮,南京好不好?看见过长江大桥了吧!好奇加上向往,连眼神都闪闪发光了。那时我们单位刚刚投入生产,我们几个出去学习的人员要坚守岗位的,因此下班很晚。可我住的地方早就关门了,芳芳每次都去接我下班,为我等门。还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跳墙过来。我相信这个有点男孩性格的小姑娘是能做到的。她和我说过,她下地种过田,自己会修自行车,下河去捕鱼,爬树摘果子。农村男孩子可以做的她全会,甚至超过他们。芳芳当时说得眉飞色舞,一脸的自豪。她纯朴的个性,带着几分的天真和稚气,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我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所经历的却大相径庭,我可以去读书,甚至还想继续学业。而她,拿她自己的话说,除了学习,做什么都可以,这恐怕也是她这么早出来工作的原因吧!我对她多了一分了解也多一分心疼,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延伸着,渗透到了内心深处。

说她像个男孩,一点不假。一天晚上,都七点多了,她们下班了,急急的回到宿舍,看到我匆匆的说了一句：“姐,我要回家”,拿了包就往外走。我知道她家离公司有60里的路程,天已经很晚了,骑自行车要两个小时。我劝说她:“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回吧,不安全的”。她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整晚辗转难眠,担心她是否到家了。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没起床就听见开锁的声音。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我眼前晃晃:“姐,给你拿好吃的了”。带着一脸灿烂的笑。我打她一拳,“你这小东西,害我惦记,你什么时候能像个乖乖女啊”！她憨憨的笑了,“我妈妈都当我是男孩养的”!她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也会经常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来,搞个恶作剧什么的,正因为有她的存在,给我们宿舍带来了很多笑声。这个小家伙,就是让大家喜欢!

芳也有像女孩子的时候,那天她很沉默,提出出去走走,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开玩说,“今天怎么了,像个女孩?”她白了我一眼,“算了,不和你说了”。拍拍屁股要走,我跟了出去,她可从来不爱生气的。“说吧,怎么了”？此时的芳芳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姐,我有男朋友了”。我吃了一惊,她接着说,“是我姨给介绍的,比我大七岁,是个厨师,对我挺好的。家里人说,他有一技之长，年龄大点算不了什么,可能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的”。我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在我的意识里,一个刚刚十九岁的女孩不该这么早走向婚姻,被家庭琐碎的生活缠拌起来,很快的成为一个小妇人。可这个地方很多人都这样生活,似乎很难改变的。我们就这样长久的沉默着,谁都不说一句话。或许,在她的心里也曾有过美好的憧憬。可眼下实际的生活告诉她,她这样做是对的。

没过多久,我搬回了自己的单位宿舍,芳芳也偶尔来看我,后来她也离开了那个公司,说去未婚夫那里工作。再后来,我在一家饭店门口看见过她一次。当时如果不是她主动和我说话我简直不敢认她,化着浓浓的妆,脸上厚厚的脂粉遮盖了本来的面容,让人分辨不出实际的年龄。看她的样子似乎很高兴,也很适应现在的生活。只是我心里感觉不舒服。

有人说,人的命是天注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许,不该说对与错。生活在世界上,都不是轻松的事情。也许在她看来我比她要活的辛苦，有份比较辛苦的工作,还得继续求学。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的沉重感像块巨石一样。而我也只能默默的祝她幸福。走好,小妹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