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总是姗姗来迟。
接连的几场细雨终于浇灭了秋老虎的势头。偶尔飘落的几片落叶和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桂花香气提醒着步履匆匆的人们,秋天真的到了。
南国的秋天也是如此吗?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很喜欢这样的诗句,却每每不忍卒读。那种凄恻一直浸入心灵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秋天满目金黄,本应是收获的季节。在秋天离别,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可花总要凋谢,叶总会飘零,由不得自己选择。而,人生的聚聚散散、离离合合有时候也不能不归结为宿命。
庄子说,生如浮萍。不管是身在异乡或是终老故土,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都在漂泊。奔波劳顿,名缰利锁,回头望去,终不过浮云一抹。身体随处就能找到一个宿所,然,让心灵安静的栖息,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寻觅,甚至更长。
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想让自己可以象奔腾汹涌的流水那样自由生活。可是,现实就像是一道道堤坝,逼促着我们不断的调头转向。冲动、愤怒、哀怨,一切都是徒劳,安静下来,想想先贤的箴言:上善若水,发现委运任化也能涓涓不息。
而安静,对我们这些被家庭、责任、诱惑林林总总的东西包围着的俗人来说,显得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有时候,我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可静与动,喜与悲,现实中的种种却总在脑子里交织在一起挥之不去。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这就是哲学,这就是人生。于是,只能面对,不再逃避。
在这个秋天到来之前,就在自己的身边,我见证了一次离别。虽然仅仅一瞬,却是永远。几个朋友约好去聚会。一位朋友说,快要生产的妻子今天去医院检查,要去先把她接回家。妻子挺着肚子隔着马路在医院门口等着,朋友挥着手兴冲冲的快步向前,一辆疾驰的汽车顷刻间将他撞的飞了起来,对面的妻子当时委顿倒地。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这位朋友却再也不没有醒来。妻子一直呆呆的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在一片嚎啕声中出奇的平静。她喃喃的对我说:放心,我会把孩子养大,我会过的好好的。那一刻,我这个五尺男儿心若刀绞,泪如雨下。
哀大莫过于心死,我一直以为她会是这样的想法。可现在,肚子越来越大的她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脸笑容。每一次看到她,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母性的光辉、那种淡定的美都让我震撼。我无法看清她的内心世界,我也不能体会她的心境,但我宁愿相信这就是她真实的状态,我宁愿她不会让亲人为她的今后担心。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在面前逝去更悲惨的事情吗?我不能想象。活了三十几年,从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我才知道,什么样的痛楚、什么样的宿命原来都是可以去平静面对的,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坚强。
而你我,说什么背井离乡,说什么无依无靠,说什么人情冷暖,和阴阳两隔相比,所有的这些不过是轻描淡写。
阳光是洒满四季的,春天是,秋天也是。
当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篇文字的时候,窗外夜静风凉,清辉如水。
但我希望,独自在异乡漂泊的你在看这篇文字的时候,暖暖的秋阳正洒在你的脸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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