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又喝醉了，或许是真醉，或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能看出来，几次，你都在暗中向我使眼色，像以往一样，我无法估透那些动作的确切含义，但心里却美着。

看着你纯真甜美的笑脸，我心里溢满了幸福，这是从未有过的那种感觉。我的思绪回到了那些曾经走过的日子，那些走过的日子和现在的场景连成一片，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你。城市中心淙淙流淌的小河，成了我们爱情成长的见证。

还记得吗？小雪，我一直称你“穿吊带裙的小雪”，即使现在数九寒天，也还是忍不住想起我们的初相识，你穿吊戴裙时的样子。

只是偶然，我走进了那家酒吧，面积不大，却优雅迷人。刚进入大厅，幽暗昏晕的光线就把我带入一个神奇迷离的世界。这是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也正是因为第一次，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刚刚落座，你来了，一身朴素简单洁的吊带裙装。我尽管埋在沙发里，还是从弓身的动作中沉溺于你隐隐透出的乳峰。我抑制不住地痴痴盯住不放，直到你说：“先生请慢用”，我才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笑，说了句“谢谢”。

你转回身，在我眼里，那个动作轻灵飘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缕秀发像划了一道弧线丝丝落到后肩，似是像我暗示什么，我好想站起身，轻轻捋捋它。

后来我自己都奇怪，那晚的光线里弥漫着甜腻腻的气息，要想观察这么细致真得好难，但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不，后来我自己想，特别是那个深夜躺在被窝里的幻想连同所见一同锁进了我的心里，变成最真实的记忆。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一见倾心，但那个夜晚真的失眠了，数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绵羊，只能第二天迷糊了一整天。而到暮色四合，只我一个人，在酒吧前徘徊了许久。明明，我看见你出来了，但很快又折回身子。我多想你会朝我走来，然后朝我淡淡地笑笑，从此，美丽的童话结束了，开始现实中的爱情生活。回到简陋的小床上躺下，翻来覆去的想，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一面之缘而已，而且，这个缘，只要是进入这家酒吧的客人都可能遇到。

我想忘记，却怎么也割舍不下，连我的朋友都看出了我神不守舍的样子。

“杰，失恋了吧？”大明神秘地斜睨着我。

我想怒吼，还是忍住了，苦涩地笑笑：“失恋？笑话，还没开始呢。”

“没正式，其实心里早开始了呢。”大明穷追不舍。

我无奈：“好，随你怎么说。”

我以为这事会慢慢淡去，但你那回眸一笑怎么也挥之不去。我想，该勇敢一次了，便约了明，再到一次酒吧。

“看看，露出小秘密了吧？”他挤眼的那个动作真让我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

酒吧里还是飘散着与上次一样的甜腻味道，但我的目光不再散乱，而是专注地搜寻那个一头披肩秀发的吊带裙女孩。转了一圈，没有，有些失望，又不好转身离开。

随便找个空闲的地方坐下，眼光却一刻也不停地搜索。大明狠狠拍了我肩膀一下，才回过神来。

“哥们，中邪了吧？”

我没理会他，继续我的搜寻工作。失望，还是失望。我在沮丧中熬着时间，一分，一分，又一分。清脆的悦铃响起，把我的目光收回来。接完电话，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啊，十点多了，我都不知这两个多小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好到前台问小雪为什么没来。对了，连小雪这个名字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就问“穿吊带裙的女孩为什么没来”？那就更显无聊了。

我悻悻立起身，一步三回头移到门口，失落沉到心底。

就在我只差一步就迈进旋转门的最后一次回头，橘黄色的灯影里现出梦寐中的影子，我后退一步，大明却已晃出了门外。

“啊，呵，”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双手下意识地搓着，走到你面前，完全失去了外交家的风度。

“你好！”

“我，”你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着我，“你是问我？”

“你不认识我了？就是，就是上次……”我呜噜着没再发声。

你显然更为诧异，有点像看外星客的味道了。

“噢，有空电话联系吧。”我把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塞到你手上，在别人“哧哧”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我能觉出那时我脸烧得有多厉害，回到家还感觉耳热心跳。对着镜子，愣神了好半天。不过，还是有些踏实，毕竟，走出了第一步。我自己都吃惊我怎么会有这么大胆量了。看来，女孩是魔，不知不觉就把人魂魄勾了去。

不久，我就对我的勇气失去了信心。一周，整整七天，我从期望到失望，最后简直绝望了。手机白天黑夜地开着，惟恐错过一丝机会。然而，事实证明我只是空等待。

这事也不好向外人提，更不好再贸然采取行动。无奈，就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傻瓜，那种职业的女孩子，还能清纯得了吗？自己一个大学生，找一个酒吧里的女孩子，丢份了吧？那晚，正闲极无聊在床头灯下翻《红楼梦》，正看到柳湘莲说的那句话：“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狗儿猫儿都不干净。”心下也便坦然。我想象中的你恐怕也是这样子的吧。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忘不了，甚至有些茶饭不思了。

没有什么理由，我鬼使神差再次来到酒吧，不再有任何打量，只是找个角落，独自喝酒。迷蒙的眼里，出色了纯白的裙带，我睁开微醺的眼，“你，是你……”

“不要再喝了，再喝就喝醉了。”看得出来，你认出了我。

“你……你干么不理我？”我的舌头都有些打折了。

“我不能见任何我不熟悉的人的，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我们这不是已经熟悉了吗？”那一刻，好像抓过她的手，但即使喝了那么多，也还是没那胆。

“好了，别说了。你先回去吧，有空我会给你打电话。这样行了吧？我看出你是个好人，好人就更不该这样。”

你说的在理，我没有理由不听。我不舍地离开，有些庆幸，终于跟你搭上话了。

虽然你说我们只能永远是普通朋友，我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明白，女孩子总有些羞涩，跟大男人不一样。

能看出你真的很快乐，跟我拥有你一样快乐。但，很多时候，还是看出你忧郁的眼神，我知道你心底里一定有无法言说的秘密，但，快乐取代了一切。我们像恋人一样相约，漫步河边，荡舟湖上。

是啊，夏日的傍晚，我牵着你，在河边来回走动。累了，也像其它恋人一样，找块平整些的石头坐下。每到这时，你总会斜倚在我怀里，长长的睫毛灵巧地闪动着。我俯下身，好想吻你鲜润的唇，你又总是拒绝。

“为什么？”每次我都会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每次都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不再强迫，连手也只能搂着你的腰，不能再朝前移动一寸。

“你爱我吗？”

你轻轻点头，很快就摇摇。

我愈发觉你是一个谜，只是不知会是怎样的谜；想问，怕伤害了你，都不敢张口。

有一次，终于问了，你挣脱我的怀，扶着身边的树干，嘤嘤抽泣。

“杰，我们不能再走下去了，真的不能。”

我更加疑惑。

“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干么老说这样的话？”

你回转身，我看见，你眼角的泪花在灯影里荧荧闪烁。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只知道，我们没有结果。”

是的，没有结果，你不止一次说过。可现在，已经开始了，而且，是非常美妙的开始。还有，有了这样一个美妙的过程。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只开花不结果？

我不敢再问下去。爱是一个易碎的梦，一捅就破。爱抑或不爱，只在感觉。

我享受着这感觉，相信这感觉会一直陪伴我。

我牵过你，吻你去眼角的泪花。这次，你没有拒绝，只是浑身颤栗。终于，我俯下头，吻住了你柔软的唇。

你没有抗拒，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

我搂住你的腰，紧紧地，不知是想要把你融进我的身体里还是把自己融进你的身体里。

我没有得寸进尺，理智告诉我，一旦遭你婉拒，会又是一次伤害。

那个夜晚，我一直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糊弄着迷糊了一点。兴奋掩盖了我麻痹的神经，幸福弥漫了我焦燥的肌肤，以致于忽略了，每次你的眼神与我相对，总是很快躲闪开，欲语还休。

没有永久的秘密，我想，当我拥有了你的时候，也就同时拥有了你的秘密。

也就从那时开始，我戏称你狐狸精，勾魂摄魄的狐狸精，你只是笑而不语。说得多了，你会翘一翘小鼻头，“有这样的狐狸精吗？狐狸精是勾引人的，而你却是在勾引我。”

“哦，是吗？”以前还从没想过，一琢磨，还真的没错。不过，还没听说过男人是狐狸精的。“那是浅层次的，像你，于无声中荡人魂魄，才是高水平的狐狸精呢。”

“算你有理，”你扑哧一笑，很少看到你有这么开心。

是啊，不知为何，你的脸蛋是迷人的，笑起来更让人心旌摇荡，可为什么就不能常常笑呢。

我想起了褒姒，周朝那个冷美人。她一笑不打紧，把周幽王的国家给笑丢了。

那就不笑吧，我想，即使冷着脸，也还是狐狸精。

当然，只是这么叫而已，我可不想你像真正的狐狸精那样四处抛眉眼。

我捶捶发木的脑袋。

真的有意思。与你的那些往事，总是无头无绪地出现。

不管怎么说，我真的恋爱了，完全是我想象中恋爱的滋味。说来好笑，在这之前，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恋爱过呢，尽管大学里也跟女同学牵牵手，不过，怎么感觉都像只是牵着异性而不是恋人，你说奇也不奇？

我一直觉得一见钟情是可笑的字眼，那样的情不会是爱情，最多的普通动物型的。但现在，在这一点上，我不想做高级动物了。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情才是妙不可言的，青梅竹马才无趣呢。

第二天，一早就给你打电话，关机。发了条缠绵绵的信息，就又迷糊过去了。

“啪啪”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令我大吃一惊又喜出望外。居然是你，第一次，不露声色就赶到我这儿来了。

“狐狸精，”我暗笑，还是吐了出来，“连拜访都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

“随你怎么说，”你幽幽地说，嘴角挂着闪烁不定的笑，“怕你不欢迎呢，所以来个闪电袭击。”

“怎么会怎么会？双手双脚欢迎，”我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故意挤眉弄眼。狭窄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挤是挤了点，就坐床沿吧。”

你四处看了看，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话，“不错嘛，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地就比什么都好。”

“那是那是，”仿佛昨晚还没接过吻，今天第一次见面似的。

你笑了，笑得纯美无瑕。

“你真的好好玩，”你坐在床沿上，接过我递上的水，“你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吗？”

“所有？”我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我哪有？你是第一个。”

你掩住嘴，“格格”地笑个不住。

“真是的，真是的，”我有些自我解嘲地回她一个笑，“以前只是拉过手，可是，跟你接过吻。”

你的脸一下子凝固了，似乎又有泪水在眼睑翻滚。你闭了一下眼，张开，睫毛上都挑着露珠了。

你起身，移到我身边，在我面颊蜻蜓点水式的吻了一下，轻轻地耳语，“杰，我知道你是好男人。但，我们没有可能。我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们没有可能。我不知该怎么说。这个晚上，我想了一夜。昨晚，你给了我甜蜜，我会一辈子记得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狂吼。

你抽噎，不再说话。

我想问，还是打住了。没等我弄明白，你跑了，我追到门口，白色的吊带裙很快融化在晨曦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