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喧嚣而紊乱的大街,穿过深幽的小巷。伫立在这小巷的尽头,望着那已长满杂草的空地和旁边的几株萧瑟的翠竹,心中的凄凉之感油然而生。这可是我曾经常来的地方,是我曾经的天堂啊。在竹旁坐下,望着那深远的天空,找回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那是上高中时候的事了。我常课后独自走过大街,穿过小巷,来到这长满杂草的空地晃荡,我喜欢这里的清净。也最爱坐在竹下看那杂草由绿变黄,感受它春雨下的舒朗,烈日下的坚韧,秋霜中的挣扎,冬雪里的萧瑟。这里有时也很热闹,特别是夏日的傍晚有许多散步的人,而最醒目的是一群踢足球的男生。他们都是附近中学的高三学生。他们的出现总能给散步的人带来一场精彩的对抗赛,也常博得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呐喊声。我是不喜欢剧烈运动的,也就不会加入拉拉队的行列,我总在场外那竹下画速写。
一天,我又来到这里。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又坐到那竹下。托着腮望着那余晖就快散尽的天空,看着那自由飘荡的浮云,听着那场上的欢笑声,泪水不住的滚落下来。这些年来我抵住严寒,耐着酷暑,忍住孤寂,与画笔颜料色彩做伴,也已经习惯了有画笔颜料色彩的生活。家人却勒令我放弃考艺术专业,还说什么“画画的人都是浪子,不务正业,没出息”。我哀求,反抗,最后还是折服了。正出神时,眼前突然一黑,只觉得头好疼好疼。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影子已立在面前,惊慌地不停说着“对不起”。我吓得差点没趴下。“怎么不幸的事全被我撞上了,真是倒霉透顶。”我没理会他,只是低声的嘟哝着。他似乎站了一会就捡球去了。等我看见时那球已经在场上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场上静了许多,那阵阵热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淡去了。
突然那声音又来了。“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理会,依然埋着头,看着自己的泪珠滴滴下落。
“刚才对不起。你怎么不理人呢?”他依然小心翼翼地说。
我的火更大了。“你烦不烦,到底有完没完。”泪又流下来了。
“我的球伤了你,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想认识一下,好找机会报复报复?”他平静地又有些调侃地说。
我心想这人怎么这样,我的火气小了些。“我又干吗非要认识你?”
“怎么,你的画笔和速写本呢?在来的路上被洗劫一空了?”
“关——关你什么事!你怎——怎么知道?”我吃惊地抬起头,一个正在在不远处用脚垫着球,戴着大眼镜,身着白球服的男生映入眼帘。
他见我抬起了头,错愕地望着他。他也停下,抱着球,向我走来,在我的旁边坐下。
“你以前来时手里不是总带着画笔和速写本吗?不是总静静地在画些什么吗?今天却是空手来的,而且都在这竹下郁闷了一傍晚,那不是被洗劫了是什么啊?”
我吃惊之余又埋下了头,一声不吭了。我也无话可说,只顾着流泪。
“怎么,真被洗劫了。呵呵!为什么?可以说说吗?”他有些不正经的说着。
或许自己相信那副大大的眼镜吧,也或许是自己说出来会好受些吧。我道出了那用画笔描出人生的梦想和那梦想被打破的无助。他听的很认真,面上也有了几分难色。
“真得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没有!”是啊,真得是没有通融的余地了。父母之命是不敢违的。更重要的是即使他们同意了,家里也未必拿得出钱来。那些画具都是自己好多年省吃俭用才挤出来的。特别是马上要到省城参加加强训练,那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想到此时,再坚定的自己都瘫软下来了。
他叹息了好一阵后,告诉我说:“其实,理想与现实是很难划一的。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有学校、家庭和自己。而你可以向学校说‘不’,还有可以向自己说‘不’,但你却不能向家庭说‘不’。因为家是根,而没根的人就犹如脱离枝条的杨花,随风飘荡,没有着落。不过也不是说,你该放弃这一切。你其实可以把自己钟爱的绘画与文化学习都打发好的。在此,我赞成你‘脚踏两只船’的。这也可以证明你是既会学习又会玩耍的奇人啊。这样不是很好......”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种不畅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天上的星星拱着月亮悄悄的爬上了夜空。
我望了望天,又望了望他说道:“喂!天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你呢?你好象没想回去的意思。”他惊愕地说道。
我没说什么,依然望着遥远而深邃的星空。
“我教你踢球怎么样?”他突然站了起来。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的样子好认真。我慢慢站了起来,说道:“好吧。”
那天我们披星戴月地踢了一个晚上球。虽然我踢不了几米远,但玩的很开心。累了就坐在竹子下望着星空说些有趣的话题。聊天中我知道了他叫云峰,是附近高中高三理科班学生,成绩很好,很喜欢踢球。真是“快乐恨时短,寂寞嫌时长”,很快就是清晨了,凉爽而快意。我们同时站了起来。
我说:“天亮了,谢谢你!”
他摸了摸头,扶了扶眼镜,说:“没什么的,再见!”
说完就向广场跑去。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是啊,久违的笑。突然那影子又停了下来,传来“记得‘脚踏两只船’哦”的声音。说完那影子就消失在那充满朝气的晨曦中。
我也踏着轻快的步子,踩着昨天被我踢了的石子,走向那小巷。
接下来的日子,我埋头苦干,几乎把能用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中。有时也去那广场,去那竹下。或许是自己懂得些球理吧,我渐渐喜欢上了足球。也喜欢在人群中找那副大眼镜,也会因他的倒勾球而欢呼,也会因他的摔倒而紧张。中途休息时,他也会过来跟我聊几句。
他常问:“怎么样,漂亮吧?”我总笑而不答。
摔了跤下来总说:“疼死了。”而我总说:“眼镜没摔坏吧?”
这时,他总是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说。有时球出场滚到我的脚边,我也会去踢。场上的他总是掩嘴大笑,而我也总是气得直跺脚。即使这样我还是愿意去踢。
高考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紧,去广场的次数自然也就越来越少。有时去了,只站在巷口望了望那些踢球的影子就回来了。即使见了面也很少说什么。他除了“怎么样”就是“还好吧”,要么就是呆望着天空。我呢,除了“还好”就是望着他。
我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有设立考点的学校的学生都得提前四天去县城,准备考试。我们学校就是其中一所。在去县城的前一天傍晚,我又来到了那巷口。伫立在巷口用疲惫的双眼找寻着那身白球服和那副大眼镜。场上没有了他。一种莫名的奚落和不祥之感袭来。我忘却了一切目光,更失去了以前那分文雅劲,冲到场边,挤入人群,四处搜寻。突然一股力量抓住我的手臂。我猛回过头,一副大眼镜映入眼帘。是他,真的是他。望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不由的流了下来。
他拉着我来到竹下,未等我开口,他就说:“你怎么才来。你都好久没来了。”
我打开他的手,坐下,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刚才没见你,我都吓死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啊?”
他笑了起来,“你担心我?”
“我——”听着他的笑声竟觉得脸上热热的,“没有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低着头,摆弄着手指。
“那你刚才是——”他诡秘的笑着。
“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我看看。”我叉开话题,看着他缠着纱布的胳膊。
他把胳膊伸过来,说:“踢球,不小心被撞倒,摔的。”
看着那受伤的胳膊,心里原来也针扎般的疼痛。“怎么那么不小心,真是!”我都叹息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
本文已被编辑[季锋]于2006-9-22 20:19:1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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