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国进入九月的天气,当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已过,“秋风”将至,单位院子里那几株藤爬植物的宽大叶子居然逐渐由绿发黄、最后变红,先是出现一两片,叫人不由用奇异的眼光打量它们,后来在一天天温差的增大中,在一夜夜秋风吹过后,忽然有一天就变成了一簇、一片的红色,及至现在,几株纤弱瘦长的枝条上的全部叶子都已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绚丽红色了,它们爬上屋檐,廊柱,彼此纠缠铺排,形成半幕浓艳的窗帘和一道生动的拱门。每次工作间隙,无意或有意看见,我都忍不住想穿入这道门,卷起这厚重的帘,让时光倒流回十年前在定西卫校的时光,倒流回我那十七八岁风化正浓的青春岁月。
十多年前的也是这个季节,我进入定西卫校求学,初入新环境的陌生感使得才初中毕业、十五六岁的我们一群女生很不适应,,在八个人的大宿舍中,来自全省各地的我们常常在晚饭后上自习前或坐或躺在床铺上发呆、流泪、思亲,连上课也很没兴趣。鉴于此,入学后不久,老师在一个下午利用体育课的时间带全班同学去离学校不远的西岩山。这是当时定西市区内唯一一座有风景可供玩赏的山,不大也不高,当然难以与祖国众多的名山相比,但是在水资源奇缺的定西,这么一处清凉之地也着实让我们眼前一亮,大家争先跑上山去,欣赏这自然与人工双重造就的美丽:象梯田似的排列有序的是秋天里依然青翠的松柏,显然它们的年龄不大,每棵树都只有胳膊粗细,应是几年前才植的吧,而夹杂在绿色中格外引人注目的点点红色,一看便知是天然生长起来的,虽排列无规律,却更显得自然有趣,微风吹过,不时地有红色的小手在向年青的我们致意。大家都奇怪枫树怎么会生长在甘肃、在定西、在这片干旱少雨、以贫瘠诸称的土地呢?于是纷纷嚷着:“看,枫叶,是枫叶!”带领我们的张老师是本地人,他笑着说:“这不是枫树,是槭树,它的叶子形状与枫叶极象,每年秋天也会变红,秋愈深,红愈浓,是定西的一道风景呢!”同学们听了,兴致更浓,纷纷上前好奇观赏,并挑几片红得透彻、外形完美的摘下来,回校后小心夹在厚厚的书页中风干,抄一句名言或写一句祝福在上面,固定在两层透明胶纸中间,剪出各种形状,然后一端穿上丝线,做成书签自己用,也通过邮局从书信中夹寄出去,与自己的牵挂、思念、祝福一起送给亲朋好友,乡愁思情便在这往来鸿雁中慢慢消失,我们开始习惯于穿着白大褂,穿梭在教室和实验室之间,潜心学习医学知识。
然而三年的时光真是太快了,试验楼前、宿舍里、操场上、草坪边、迎春花旁、当然还有西岩山的槭树下,留下了我们无数山花烂漫的年轻身影,留下了我们太多快乐的记忆。我们长大了,已不会再为想家心切而难过了,然而毕业也很快到来了,分别在即的同学们将眷恋挂在戚戚的脸上,流着泪,唱着《友谊地久天长》,互道珍重,之后走出校门,各自走向工作岗位,开始不同的人生轨迹。
……
眼前,我又翻出一枚被风干却依旧保持鲜艳色泽的小小红叶,仿佛又看见和拥有了那份纯情青春、深情友谊,当初的思乡在今天又多了一重对母校和老师同学的想念,脑海里吟诵着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嘴里却哼起一首情意浓浓的歌曲:
“枫叶红了的时候,采一片红叶当小舟,让它顺水漂呀,让它顺水流呀,流进长江流进海,流进天涯游子的梦里头。梦里头,红叶小舟,载着故乡的一个秋,载着故乡的一个秋……”
在这里,故乡变成了母校,游子化成了学子。我的可爱的同学们呵,你们可知道我独自一人又在唱这首《枫叶红了的时候》吗?我是多么的想你们,多么的怀念与你们共度的难忘岁月!我的敬爱的老师呵,你们可知道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学生吸收了你们的知识,如今正在感恩你们的教诲吗?西岩山上的红叶呵,我已经有太久的日子没有再来了!如今又是秋深季节了,一别十年来,你依旧年年如期变红开放吗?你是在等待那一群因你而消解了乡愁的快乐学子吗?在今天前来上山赏红叶的人群中,是否有一个你似曾相识的旧日身影呢?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回定西,又一次登上西岩山,拥抱满山的红叶,一解离别的思愁,重温往日的情怀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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