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爸爸和儿子一块坐在了初中课堂上，有妈妈带着孩子上了小学一年级……，这样的报道不时出现在新闻媒体，不知是预示着一个重视教育时代的到来，还是为农村人文化程度低的现状担忧？

如果说现今是重视教育的年代，那么为何今天农村的中小学辍学却越来越严重，那真正哭着喊着要读书而交不起学费的远远少于主动离开学校的。如果说不重视，为何有爸爸、妈妈级的人们屡屡重返小学课堂？这似乎是一个怪圈。

天下父母个个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上自皇帝下至乞丐，就算流氓强盗也不例外。然而，在教育落后的农村仍然生产着一批又一批的文盲半文盲，一边对自己的没文化深深地后着悔，一边对下一代寄着自己的热望，却在无奈的生活面前又一代步着一代的后尘，这似乎又是一个怪圈。

中国农村基础教育——不能不说是一个难以破解的怪圈！

也许是从教数年的职业病后遗症作怪，见了学龄少年总想问一问人家的学习情况。一次暑期回老家，碰见一个找外甥玩的孩子：“上几年级了？”“初一”“期末考了多少分？”“90多分”“真不错”，好象考好的是自己的孩子，打心眼里高兴。接着对外甥不满了，“看人家，你怎么就不学着点呢。”而后，爱较真的毛病又犯了，“哪门考了90多分？”“五门。”“啊？”——不是相声可比相声幽默，却幽默得有点苦涩。后来听说这个孩子上了初二没几天就退学了，在家晃了一年，不到16岁就外出打工了。我常在农民工队伍中有意无意用目光寻找那个孩子的身影，有不少一样瘦弱稚嫩的少年，但都不是他。

在镇中学教书的表嫂告诉我：进入初中后，学生成绩很快两极分化，一部分考八、九十分，一部分考二、三十分，甚至一位数也不鲜见，成绩居中的很少，能坚持到初中毕业的也就半数。我问这是为何，她说，农民是现实的，如果不是为了让孩子离开乡村，读书就变得毫无意义，就算孩子考上高中，并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不一定交得起天价学费，上得起大学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只要不是睁眼瞎，不如早挣钱、早盖房，为娶媳妇做打算。

对孩子来说学海书山太苦，总不如网吧野外玩起来舒服，既然读下去没什么希望学习也就没了意义，实在学不下去了，只好回家。走向社会有了吃亏的体验，再想上学的时候已很难回到课堂了。

文盲的苦楚，其它人不一定能理解，有打工受挫的，有合同受欺的，如果没有此类切身的辛酸体会，谁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跟小学生坐在一起上学呢？这压力首先来自家庭，如果爸爸去上学，养家糊口就成了问题。如果妈妈进学堂，子女和家务的料理就失去了依靠，上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家庭矛盾不可避免；压力之二，来自于社会舆论，面对人们看怪物似的目光和闲言怪语，如果没有点心理承受能力，恐怕也迈不开走向学堂的步子；压力之三，也是最大的压力还是自身，一时的激情冲动过后是无尽的烦恼，不再是上学的年龄，身心都无法适应，再加上各方面的因素，恐怕大都会有始无终。人生有其自然规律，该干什么的时间干什么，一旦错过，很难弥补，文盲的缺憾恐怕也就只能成为永远的缺憾了。

当然，也有不少家长含辛茹苦想把孩子供出来，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幸运儿也不少，有的结果不一定尽如人意。我的儿时姐妹兰和梅早都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了，兰说：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上初高中，梅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打工挣钱了。我说：将来你是两个大学生的母亲，梅是两个农妇的婆婆，哪个划算？她说：难说。果然，今年的高考，大儿子在复读一年后又落榜了，她说：不说耽误了挣钱还花掉不少，里外损失可大了，房子和媳妇的事还没着落，人家梅的大儿子房盖好了还订媳妇了。我想说，高中不会白上，文化对孩子一生的影响会很大······。然而，看着满面愁容的兰，远水再甜也解不了她的近渴，我默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