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一阵熟悉的喘气声由远而近,原来是那只纯黑的兔子又满头大汗的跑回家了。这是只健壮的兔子,满身的黑色中隐藏着一种不可言喻的豪气。看它那不停冒着白气的嘴,显然是经过了一次拼命的奔跑才回到这个家的,若是为了寻找一次食物完全没有必要跑的那么卖力。
其实,与其说这是个家,还不如说是一个暂时的栖身的地方。谁都无法预料这栖息之所能存留多久。回到这里也不是因为家有安全感,只因为家中有它的爱人——一只纯白的即将生育的雌兔。它们像是天生的一对,纯黑的、纯白的都不掺杂,似乎是老天有意让它们走在一起。,与别的得过且过的兔子已经成了丈夫,这寻找食物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到黑兔的身上。它也乐得这么做相比,它更愿意做一只坚强、有责任感、又不辞辛劳的兔子。家是幸福而又温馨的,有了娇妻又即将有孩子,在平凡中寻找到的幸福也是无限的。
但命运之神却往往与之作对,使得它一次次陷入深深的绝境,对生活无可奈何。它的死敌出现了——一只似狗非狗的家伙,姑且叫它做野狗。浑身长满了杂毛,黑白红黄青紫都随处可见。耷拉着的脸连着一张又尖又长的嘴,两耳高低不齐,一只还带了一个缺口。短胖的躯体下面伸着四条细长而又不相符的腿,身后是一条只剩一半的尾巴摇摇晃晃。远看犹如夜叉一样丑陋、狰狞。可偏偏又死皮赖脸,一出现就好像跟定了这只可怜的黑兔,一直对黑兔穷追不舍。面对这样的强大,黑兔实在无能为力
对这一切,黑兔毫无怨言,它很早就明白一个生活的道理:生活是捕与被捕的过程,生活的延续就是斗争的延续。它只怪自己的运气太糟糕,甚至连自己也可以不考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与它生命息息相关的妻子,还有妻子腹中的孩子。很为妻子叫委屈,居然让她在这生命的关键的时刻在担惊受怕中一次次奔波度过;也为还为降临的孩子倍加伤感,也许还没能见到一缕灿烂的眼光,没能在这大千世界留下一个足迹便悄然消失。为了妻子与将来的孩子,它鼓起勇气,每次都在强敌来袭击的时候冒死去掩护,使它幸免于难,而后自己又在侥幸中拣回残生。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被追捕都以为是与亲人的永别;每次的奔跑都当作是生命的最后一次;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脚步都将成为生命最后的给予。‘最后一次’不是意味着雨季不再来临,而是意味着生命将不在延续。那么爱与责任便一并消失,永远!永远!偶尔它也会仰望漆黑的天空发呆:这狗与咱族的生活方式是如此的相似,跑、嗅、闻。都是一样的敏捷,一样的灵敏。可为什么偏偏遭殃的唯有咱们?我的上帝!既生吾族,何生狗辈?深邃的苍穹依旧只有稀星一闪一闪,没有任何回音,寂静如同一泓死水!
“汪”一声尖锐的嗥叫,像是来自地域之音,那么的惊心动魄,那么的刻骨铭心。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呼吸一样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又是那该死的野狗,每次来追捕之前都发出那一声长长的号叫,似警告又似在藐视。像往常一样,黑兔不顾一切的从这野狗身前飞驰而过,有意让它来追捕。当然,这野狗也不是傻瓜,它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成为佳肴的东西眼睁睁看着消失的。于是,一场为了生存的追逐开始了,一个为了自己,一个为了爱。原始的斗争以原始的方式持续着。
它们都是奔跑中的能手,完全找不到一点捷径。只在期盼着奇迹的出现,可那渺茫得就像太阳的突然消失一样。荒草丛林在身边呼啸而过;残壁废墟转瞬即逝;山丘平地在脚下倒退。娇小的身躯后面紧紧跟随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不停的跳跃、闪动,无休无止。像精灵也像魔鬼。它们在上演着生命的戏子,剧终是生存与死亡。上帝对待他的臣子有时是不公平的,也许不公平是为了一切的公平,不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
已经不知道飞越了多少的山丘,踩踏了多少的平地。只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就像远古祖先的声音。它也不知道周围一切的新事物是迎来新的生命还是走向此生的终结?不再有多余的思考的空间,该来的躲不开,要走的留不住。现在唯一的目的是逃出身后的敌人,逃出死亡的边缘。时间在分分秒秒的消逝,体内的热血在不停的加速流动着,突然猛的感到嘴实在太渴,像万火焚烧。身子也越来越弱,这是黑兔有史以来的第一遭。一种本能的预兆——死期快到了。每跑一步都在作垂死的挣扎,每一次呼吸都是生命的枯萎。而身后这可恶的家伙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能量,越跑越勇,越跑越展示了它的强大。好像对它言,好似有意要与这黑兔子一比高下,猎食已成为了次要的目的,俨然一位君王,君临天下。
蓦地,耳边呼呼声大作,夹杂着嗡嗡的回荡之声。黑兔立即判断出前面一定是悬崖,且高不可估。热腾腾的心一下子冻结成了冰块,真正的死亡来了。前面无处可走,后面强敌压身,天堂与地域只隔几步之遥,它甚至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世间留恋的一切将不复重来,留与大地的唯有深深的叹息。“汪”又是一声刺耳的嗥叫,一转头见那只狗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伸着血红的舌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带着一副胜利者的神情。黑兔原本通红的眼睛转眼变成了火红,那是生命之火在燃烧。它明白眼前的处境:要么纵身跳下悬崖,要么面对强敌另寻出路。可它也知道两者之间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但在这进退维谷的境地必须马上作出决定:跳下去吧!自己就这么的懦弱?它闪电般的想起了曾经对妻子的誓言:任何时候都会坚强到底!而且自己还没有看到一眼未出世的孩子,也更不愿意孩子知道它会有一个没有勇气的父亲,那么只有选择后者。爱与责任使得它脱胎换骨,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使着它面对强大。心意已决,于是它两腿使劲的踩在地上,两耳竖直的立着像两棵挺直的松,火红的两眼直直逼视着对方如两把利剑,微微突起的嘴发出“嘶嘶”的鸣叫,似是哀号,又似在自我安慰,连嘴角上那几根灰白的胡须也在不停的颤动。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它已想好:最多不就一条小命完蛋!
这一切把那凶残的野狗看楞在那。在它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过一只兔子会像这样的面对它,突然的不寻常让它很不适应,似乎透过兔子那漆黑的毛皮看到了那隐藏万年的雄风。不过它是不会相信的: 弱小就是弱小!这是不变的真理。它倒是要看看眼前这黑东西会表演什么法术,完全忘了刚刚为了得到它所付出的汗水与体力。心悠闲得像一位忠实的观众,在等待着戏剧的继续。可就这么一瞬间,对于一个求生的生物来说太重要了。黑兔抓住了这机会,聚集着体内的残余的能量像风一样溜开了。刚好不远处有许多乱草挡住了狗的视线,当真是老天作福。野狗回神过来时,黑兔早已不知去向,眼前的佳肴化作了一阵清风,吹拂着它那身久久未干的杂毛。它心里满是恼怒,向前走到黑兔刚刚蹲过的地方,向眼前的悬崖畏怯的望了几眼,便悻悻而归。不知道它是否在想:天地轮回,我会怎么选择?
且说黑兔逃出魔爪后,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感觉到那狗不可能再找到它时才想到回家,不必担心找不到家,辨别方向可是它的拿手本领。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到家以后,一定要带着妻子离开这死亡之地,走的远远的,去寻找那个梦里的国度,在那里啃着嫩绿的青草;随意的休憩;与妻子孩子一起嬉戏······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呜呼!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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