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年代》







最早，我在兵书上运筹帷幄

用食指指点如画的江山

挺直脊梁，把自己站成横亘的山岗

我的食指锋利如刀

裁剪一小块草原，放牧牛羊，纵马疆场



天鹅们面色苍白，惊悸地挥动翅膀

找不到水源，谷种，无视脚下的山川和

大地上盛开的金达莱

云上的喧嚷煽动着一场揭竿而起的叛乱

你们的目光投向远方，那些悬而未诀的云团

阴谋一样的铺在路边



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阳光挥发完最后一点能量

竹笋逐渐褪去表壳的茸毛

如同京剧里的小生收敛起呻吟和矫情的手势

我们学会膜拜天空，保持长久的沉默与

仰望





《书》





那些黑色的矿产在雪地洗净铅华

邪恶和纯真的面孔各怀心机，表情生动的

粉墨登场

森林罗列在远方，有人在洞穴中磨制石器

有人钻木取火，更多的人放排入江

溯流而下，一路撒开渔网

视线所及的范围，沉沉下坠的黑夜面带饥荒

欲望，物质和我们急促的呼吸浮在水上

这个夜晚，只有蜡烛和月光醒着

照亮俗世经历的旱涝，蝗灾和年代久远的

兵荒马乱



从一纸废墟步入盛世长安

繁华的市井中，有人舞弄着刀枪

有人拨弄着管弦

我的手指间有沦落江湖的苦吟者

催动瘦马，轻轻咳嗽

缓缓经过我挂满红灯笼的

客栈









《我在春季的夜晚失眠》





最早的困扰来自于窗外那一声婉转的鸟叫

叩响我木质的门板，大地的呼吸清晰了然

月亮站在枝头，梳落一地的头屑

黑暗沿着铁轨延伸的方向逃窜

隔岸的野草横冲直撞，声势浩大地从河堤漫向

山坡，风破桃花，取出

唐朝的诗章，酒和遗香

从一张纸上渡江，彼岸

把弄着长萧的老人转动着

指关节上的江山



脚下的河流充盈，藕香在夜空下一路

穿针引线，潜伏在水和泥土下的种子

倾巢出动，在冬天失语的沉默敞开胸腔里的荒

于我们身体之外制造更大的响动

这个春天的夜晚，睡眠和星光一样透明苍白

我的一半停留在石制的楼房

另一半赤足向南，带着歌，火种和

从四月骨头里抽出的

水袖





《寂寥星语》



如今，只剩下这些了

史籍上落寞的空城，祖母古旧的旗袍和

戏台上热闹吹打的皮影戏

被这满天寂寥的星光一再提及



隔江的茅屋和烛火，安置在一张渔网的破洞中

大风吹垮山坡，吹散羊群

吹落草叶上的春意

改弦易辙的河流捂住耳朵，绕身而过

我选择匍匐的姿势迂回向前

聚拢四散的羊群，离乱的烽烟和散兵游勇

潜藏在暗处，怀念一只鸟最初的飞翔



如今，只剩下这些了

高岗上的歌谣结出刺

满坡面黄肌瘦的木棉花香横断山冈

沿途刻舟求剑的寻找

只剩下满天锦绣的星光，暗藏凶器

盛装出场



《凤凰山听隐者弹琴》



把沉重的心事埋进琴弦

捅破的天机，在你指下流转

发源自你腕关节的河流隐秘而消瘦

从高原出发，流经丘陵，山地和零散的村寨

向东一千里，沿岸的灌木和藤蔓含糊闪烁

三缄其口，隐匿在守口如瓶的山谷中瞒天过海

而你无视潮汐，无视狭路相逢的花期

俯身，在古老的渡口前占卜余生

或者继续随风迁徙，或者可以

傍水而居



从一场硝烟中抽身

绕开熙攘的人群，城市边沿刀刃般割人的锋利

在夜色合眼之前，与牧羊女和守林人为伍

坐在山脉的趾骨上，任潦倒的草丛一再淹没自己

苍鹰跃进悬崖，那羽翼遮掩下的不是阴影

是胸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