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格外地刺骨，虽说天空没有几朵云儿，阳光却显得是那么地无能为力，照在大地上，给人也只能是心灵上的一种虚幻，街道上行行往往的人，大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那些渴望美丽的女人们，瑟瑟地在显现着这个世界还是有着五颜六色。

是个周末，无处可去，我只能去书店。几十年了，不知这是不是一种习惯，每当我的心灵无处落脚的时候，总愿把自己交给奇妙无比的方块字。

从家走到书店，我总要过一座跨越大马路的天桥。虽说好些年前我就知道生命在于运动，只是我懒堕的心灵拖住多长出来的肉，不愿让自己多迈动一步。所以每次去书店，就怕走这天桥。

人的一生看来就是这样了，愿不愿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不随心愿，但又不能不做，做了却不一定就不是好事。这一切看似不符合逻辑，但它确是存在。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人生是不能拿某种尺度来丈量的。

走天桥我就不愿，可我又经常去走，因为在不愿的那头有着我渴望的企盼。所以说，这人生一定就是在否定与肯定的过程中来完善的。

记得我刚刚知道黑格尔的时候，就只是对他老先生的否定之否定规律推崇备至。后来读了马克思的书，觉得这否定之否定规律就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几十年去了，我也仿佛就是在这否定之否定中把玩自己的人生。但人生有时候却不相信真理，明明否定之否定是在肯定，是在升华，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灵在很多时候却容不下这一切。

也许走在书的海洋久了，自己的水性又极差，慢慢地我发现，心灵已失去了某种灵性，留下的只是一堆肌肉，血管，当然还有血液这些货真价实的物质。不过我知道，物质决定意识，只是我不明白，没有了意识，物质还能决定什么？

出门要走，妻子说话了，“你就穿那么一点出门呀？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不用，二十分钟的路，书店里有暖气，穿多了反尔难受。”我这人不知为什么，就是不爱听妻的话，不过我很少有对的时候。今天也许会对一回。

走出门有五分钟，我发现自己又错了，而且错得彻彻底底，连一丝一毫联想的空间也没有留下。

穿着花了二百多块钱买来的毛衣，怎么这个物质东西全然不给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唯物主义者留一点颜面，嗖嗖的西北风，钻进我的肌肤，仿佛浸透了我的心灵。这阵子我也无颜再返回，本是二十分钟的路，却让我一路小跑走了不足十分钟。

平日里最怕走天桥，东边六十二个台阶，西边六十二个台阶，一上一下，总得让我喘出粗气。可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百二十个台阶的。

书店里人很多，自然也就和和了许多。不过我还真是被寒风吹了个透心凉，在书店呆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体温好像才给了心灵一丝安慰。

在书店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是爱妻打来电话让吃饭，我还真没觉出来时间已溜走了三个多小时。

选了几本喜欢的书，付了钱，我就出了书店，大概是中午时分，也可能是书店里的氛围让我有了底气，这阵子觉得不再是那么寒气逼人。

觉不得冷了，但面前的天桥又开始让我心里不舒服。不过，再不舒服也得过。不过这阵子心灵是热的，犬脑也不像来时那样，让双眼仿佛什么也看不到。

走上天桥，我突然发现一个看去也就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蹲在桥口边上，面前用粉笔写着："我饿，好心人帮帮我。"

他是个中学生，凭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他穿了一身价格不菲的运动服，特别是脚上的那双耐克篮球鞋，少说也得四五百块钱。他走是……，我走到他跟前，蹲下身：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他看去和我儿子的年岁差不多：“怎么不回家？你爸爸妈妈知道你来启里吗？”我也许问得太多，也许孩子不愿意说。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我也不想问了，从口袋里掏出买书剩下的二十块钱，塞到孩手的手里：“快回学校去，在这儿会冻坏的。”

“谢谢叔叔。”孩子眼里闪着泪花。

就在我刚站起身来，便听身后有人在说：“给什么钱，说不定是个小骗子。”我回头看了眼那一群人，有老的，也有少的。忽然我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下子心灵又回到了冰冻的那一刻。

我挤出人群，所见身后有人在笑，不过这回我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家，我把刚才的一幕说给妻子和儿子听，没想到儿子先说活了：“他一定是没钱了，不然他才不会受这份罪呢。”

“他也可能是骗子。”我重复了那帮人的话。没想到儿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说老爸，骗子也是被逼的，学校里可怜的学生多的是，有些整日连咸菜都吃不上。你不同情，也不能……”儿子也是高一的学生，大概他觉得再说下去会不礼貌，忙改了话题：“你整天都在写心灵，我看如今的不少怪事都是心灵惹的祸。”

我的天哪！我瞟了一眼妻子，原指望她能给我解个围场，谁料她也火上浇油：“你就应该给孩子点钱。”

“我给了呀。”我这阵子怎么会觉得自己怪委屈的。看来自己这心灵也是可怜到家了。

“呵呵，老爸给钱一定是想到了我，对不对？”

“这……”我不敢再说，生怕儿子再冒出句惊世骇俗的话语来，让我这个做老爸的还真的无地自容了。

“心灵之过，心灵之罪呀，”儿子挥挥手，像是苏格拉底转世：“好了，我要去做作业了。”

啊！纯洁的童心真是妙到了极致。

好一个心灵之过！

好一个心灵之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