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母亲病得很厉害，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她已经近80岁了，两天来，我在病床前一直陪着她度过难关。所以有时间读母亲苍老容颜里的含义，也有时间回想母亲关心我的点点滴滴，更能近距离的向母亲坦露内心。昨天晚上，想着母亲和我最爱的那个女人，拉着她满是老茧、骨节突出的手，禁不住泪流满面。也许是我的泪水，也许是我的诚心，在我最伤心的时候，母亲苏醒了过来。我百感交集，写了这首诗，献给我的母亲。　

第一章　《生命的延续》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第一个初冬，

一个所有的风雪肆虐、万物萧索的夜晚，

父亲烫了一壶白干，不再关心您骄傲的痛苦，

开始磨起了剪刀，这大概是第十一次。　

夜的浓重被您的叫声折腾得支离破碎，临近黎明，

我把第一声哭喊献给你，作为最贵重的礼物。

您给我一个浅吻，让我感受到相同的脉搏，

同样的气息，还有额头上死亡的汗水　。

不，那不是死亡，那是生命！

第二章　《艰辛的哺育》

食物像雪山上的空气一样稀薄，艰难的日子

张开大口想吃人。生就羸弱的幼苗，

缺少滋润的甘露，和本草纲目的药方一起恹恹生长。

年轮还未能划满一个圆，父亲喝尽了白干，

把我的生命放逐在东南的乱葬岗上。

抽打在我身上的风撕裂了她的肌肤，

尖锐的强音器唤回了被生活压榨的母性，

我在风雪夜又拣回了一条命。　

生命里的风雪自此在您的虔诚前褪尽。

您的脸色以我的哭泣和笑容为转移。

把小手放在你手心，欢快的脚步让我知道

家乡的原野上原来满是欢乐。

该下地了，把我放在路边，

您相信树木也有熟睡的孩子

在低头守护他们。　

清晨，您穿衣的动作把晨雾剪成丝丝缕缕；

白天，您的满头青丝把阳光碰弯在地；

暮色背着月亮，将您对麦子的守望升华为沉重。

您的肩头有太多张嘴觅食的小鸟，

米糠、野菜、谷物和所有能饱食的

您手上的日子在精打细算中淡泊若定。

积年的沉疴在甘甜的乳汁和岁月的淬砺中，

逐渐击溃了所有的柔弱。

弹珠、四角、捉迷藏、砸杏核、打鬼子，

刚补的肘弯飞出的白云如絮，

童趣在您笑骂的抱怨声里挥洒。

第三章　《成长的企望》

一灯如豆，我在您的缝补中逐渐收回心志。

四大名著、杨家将、岳飞传、大仲马、高尔基母亲，

我沉浸在墙角的心总是在您的呼唤中，

嗅到食物的香味。临村同学肆意飘飞的砖块，

也总是在您张开的双翼下停留。

五月的麦香掩盖不了成长的渴望。

小人书、英雄，我的主题在艰难的岁月里疯长。

五元钱买来父亲的鞭痕，是我求知的甜蜜，

抬起头，看到了您含泪的目光。

背着您所有的愿望，我走出了村庄。

中学六年，每次，都把回家的理由，

浓缩为一张简单的奖状。我知道，奖状会

叠成一艘小船，驶入您的梦乡。

溪流舔尝着百折不回的幸福，

家乡太多的唯一，让您少得可怜的钱膨胀。

大学生涯在拆东墙补西墙的喘息中

捱过。我勾画蓝图的背景中，

常常有您夕阳里村口的守望。

第四章　《夕阳的温柔》

空白的长短句撕碎了初恋的时光。

同龄膝盖上小鸟的泣鸣，在母爱的笼罩下，

我已经不能再想：

西天的云彩到底是什么样？

四季在孝道里拥挤，走得很平稳。

儿子的降临为您四世同堂的荣耀添了慈祥。

堆积的案牍栓住了我回家的脚步，

乡亲转达着您想看儿子长了多高的企望，

多少年，常回家看看是我念想。

第五章　《病榻龙钟》

这是病床。拉起母亲干枯的手，

曾经的大手，曾经的小手，

夜很长，长过我一生的阅读。

母亲，您的十指春笋为了抚育希望

在刀耕火种的如水年华里

虬结成苍老的树桠，干涸成龟裂的麦田。

指间的沉重，让我在四季更替、皓首苍颜里，

嗅到父亲的酒香。

母亲。我不知道西天的云彩什么样，

可是，我想告诉您，

有一朵紫丁香，在北方。

也想有时间，专注地听您说家短里长。

更想在您醒来时，在您面前，

掰指数123，让您回年轻的时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