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素描人性(一)《你给我一场戏》(短篇小说)小涛s

发表于-2006年09月17日 中午12:35评论-0条

素描人性(一)

小序:这是由我在青岛人民广播电台经济频道“午夜相逢(听歌笔记)”栏目发表的一篇随笔改编而成的,也是我平生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它在文字表达上十分稚嫩,故事也平凡无奇,但却是一颗真诚的心在叙述一个真实的故事。所以,八年后我依然选用它作为我《素描人性》系列短篇小说的开篇文章。

《你给我一场戏》

他们是高中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也许是默契,也许是巧合,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考入了同一所高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不再同班,林晖学习油画,而葆心则选择了读环境艺术。

学校在远离家乡的城市,所以葆欣对林晖这个生活上总是一塌胡涂的好友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林晖也把葆心当作最知心的人,无论有什麽开心或是烦恼总会一股脑地向葆欣倾诉,他总喜欢调侃一句:人生最大之快事莫过得一红颜知己。

天生丽质的葆欣是校园里有名的校花,林晖与她如此密切的关系总会招来舍友们没完没了的“讨伐”。诸如:林晖你小子这麽好的艳福上辈子准是个和尚;林晖你被最美丽的枷锁禁锢着,承受着人世间最幸福的折磨等等。面对朋友们这些带着几许艳羡几许妒忌的调侃林晖总是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他和葆欣只是好朋友而已,但心中总会暗暗涌起一番激动。

在那段青春躁动校园里恋爱成风的岁月里,林晖和葆欣不知哪里来的一份矜持,他们将这种朦朦胧胧的关系守到了大学生活的第四个年头。面对临近的毕业创作和展览,埋头忙碌于画室和图书馆之间的林晖已经好久没和葆欣见过面了,这天葆欣突然打电话给林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一谈。

当林晖匆匆赶到银河酒吧时,一向习惯迟到的葆欣居然早已坐在靠近吧台的一张桌子前望着门口的他了。几句简单的寒暄后葆欣便直截了当地告诉林晖她要接受他们班里的一位男生的追求。

“你觉得这样好吗?”葆欣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林晖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立刻怔住了,茫然的脸色解释了他对葆欣的问题是多麽的意想不到。林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他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到自认为脸上的表情恢复自然后才慢慢抬起头低声说:“你不是一直都有许多人追吗?怎麽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谈恋爱呢?”说完又赶紧低下了头。

“你希望吗?”葆欣的追问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

望着葆欣眼眸里无限的期望,林晖感觉血管中的血液升高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度,心脏也从没象此刻这样卖力地工作过,可是他的大脑却被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甚至连他自己都深恶痛绝的虚荣支配着,“怎麽这麽问,我希望吗,这似乎不关我什麽事儿吧?”

葆欣怎麽也没料到林晖会用一种近乎不屑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呆呆地望着林晖,望着眼前这个在她生命中除了父亲最挂记的男人。

沉默,沉默中葆欣用力地来回掐着一小袋砂糖,默默地发泄着心中的委屈。沉默,沉默中林晖借着咖啡杯里向上升腾的缕缕热气之间的缝隙偷偷望着葆欣,发现她脸色十分苍白,但却是一种平静的表情。

沉默过后葆欣用与她的表情同样平静的语气对林晖说:“你的态度令我失望。”

尽管葆欣说话的声音小到刚刚可以听清,却令林晖感到无比的后悔和恐惧。他真的很想解释,可大脑的指令传达到神经时,反映出的动作竟是默默低下头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葆欣的表情依旧平静,可眼眶中分明噙着泪珠。

再次沉默,他们谁都不再说话……

凯丽金唯美的萨克斯独奏在酒吧的空气中悠扬地飘动,但娓娓的音乐却丝毫不能缓释林晖的心绪,扶着咖啡杯的双手早已麻木,感觉不到一点儿温度。好像这里只是他和葆欣两个人的空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空气都凝固了。他不敢抬头,也不能预测下面将要发生什麽,最令他恐惧的是面对葆欣那双充满委屈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葆欣站起身来。出乎林晖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愤然里去,而是走到吧台点了一首歌。当dj播放这首歌时,凄美的旋律、伤感的歌词竟然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这首《一言难尽》是我最喜欢的歌,它好听吗?”葆欣忽然开口问。林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刚刚有点儿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歌终于播完了,葆欣再一次站起来走到林晖身前,脸上挂着一丝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的笑,轻轻拍了拍林晖的肩膀,低声说:“我先走了……”

当葆欣从身旁走过后,一直低着头的林晖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望着葆欣渐渐走远的背影。也许是他的眼睛有些湿,他看到那背影微微有些晃……

葆欣的身影穿过了酒吧的门在林晖的视线中消失,在这一刹那林晖本已僵滞的身子产生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猛地站了起来。此刻他已搞不清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还是条理清晰,只有一个清清楚楚的念头,那里有一样他决不能失去的东西!必须抓住,必须竭尽全力抓住……

林晖和葆欣在热恋中结束了他们的大学生活,那几个月幸福是不言而喻,每每抬起头看到的天真的很蓝很蓝。

海风吹拂下的八月的变得温和,林晖和葆欣一起回到了家乡那座美丽的海滨小城。林晖被分配到一所中学做美术教师,葆欣却放弃了与自己专业对口的职业,应聘了一份在当时非常热门的工作——一间新加坡著名地产公司的销售主管。

此后的日子里葆欣的工作非常繁忙,林晖和她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约会时葆欣对林晖讲的大都是他们公司年底会有一个大的发展计划;或者就是她又如何征服了一位客人,卖掉了一层复式;还有什麽投资期房比现房风险大的多之类话题。尽管没有丝毫兴趣,但林晖还是愿意做一个专心的听者,他明白葆欣的工作环境所面对的压力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她需要释放出压力。望着葆欣消瘦的脸庞,林晖心疼地说:“欣欣,工作虽然重要,可你别累坏了。”“亲爱的我知道你疼我,放心吧。”葆欣动情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

也许所有的故事都像城市里充斥着的言情戏一般千篇一律,但即使你认为乏味至极却无法阻止它在你的生活中上演。

十二月三日,葆欣的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是那年初冬里少有的好天气,虽然有些风,但太阳一大早就高高的挂在只有几缕云的天空中了。

下午没有课的林晖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傻傻地盯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他在想象晚上葆欣见到抽屉里那串用自己两个月工资换回的珍珠项链后那种感动的表情。幸福的时间总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手表的时针已指向了五点,林晖迫不及待地拨通葆欣的电话。

“葆欣,生日快乐!晚上去哪庆祝?”

“生日?哦……今天,今天我要加班呀!星期天,星期天在补过吧。既不老又不小的,无所谓的,谢谢林晖。”

“不能请假吗?”林晖面对意外的拒绝岂肯轻易放弃,像个小孩子似地央求道。

“当然不行!今天我们部门要开很重要的会,好了我还要忙,晚上打给你,拜拜。”话筒传出了嘟嘟的盲音。

林晖极不情愿地放下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那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在手中来回翻转着。他想起昨晚在床上就设计好的一切,晚餐、礼物、和那一幕幕缠绵场面……想着想着不禁自嘲地笑了,他发觉自己就像是个蹩脚的三流导演在精心安排好了服装、道具、灯光等所有的琐碎事情后,却被女主角放了鸽子。

离开学校后林晖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不断地看着手机,显示屏上面除了几乎不怎麽走动的时间,始终没有出现他在焦急等待的葆欣打来的电话。不知不觉林晖已走到了葆心家楼下,林晖又一次掏出手机一看,发觉已近十点半了。

他赶忙拨了葆欣的手机却听到关机的提示音,犹豫了片刻又拨通了她家里的电话,“阿姨,让葆欣接下电话吧。”“林晖,小欣不是和你在一起过生日吗?”葆欣母亲疑惑地问。“哦——是,是呀,我是问她到家了没有?”“你这孩子,这麽晚了你怎麽能让她一个人回家呀!”葆新母亲的语气显然有些气愤。“是,是我先走了……可是她……阿姨我一会儿再打给她。”经过了一段语无伦次的唐塞,林晖终于狼狈的挂断了电话。还没等他一肚子的怨气从胸腔扩散到全身,一辆白色的桑塔纳2000缓缓停在了眼前,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穿一身淡粉色套装长发垂肩的漂亮女孩。

那女孩捧着一束很大的红玫瑰,笑着向车里的男人道别。桑塔纳的车灯明亮刺眼,照在不远处林晖的身上,也让林晖看清了葆欣挂满笑容的脸。桑塔纳从林晖身旁掠过,消失在漆黑的夜中,车尾排出的废气从林晖的鼻孔钻进了他快要炸开的肺中。

面对迎面走来的葆欣林晖调动了身上所有潜在的抑制力保持了一副还算平静的表情。葆欣惊愕地望着林晖,脸上的笑容由甜美变得尴尬,“你怎麽会在这儿?”

“你需要解释!”林晖愤愤的目光落在葆欣的脸上。

葆欣不愿对视林晖眼里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侧过了脸低声说:“解释什麽。”

“难道你认为这不需要解释吗?”林晖的声音已经嘶哑,他已记不得有多久没用过这种语气跟葆欣说过话,也许从没用过。

葆欣沉默了许久,忽然用力将头发向后一甩,瞪大眼睛冲着林晖说:“解释,我给你解释!对,我是说了谎,他是我的经理,他是对我有好感,他今天给我过生日了!可是我们只是朋友,你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们没什麽!他是我的老板,我如果想升职,想多赚钱,想实现我的理想,我不能拒绝他,你懂吗?我没的选择!”说罢便呜呜哭起来。

面对葆欣的声泪俱下林晖变得一脸茫然,他傻傻地望着葆欣委屈的样子什麽也说不出来。

葆欣一边拭抹着泪水一边抽泣着:“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如今谁不想生活的好一点,让父母也能享享福。”她用手指向楼上她家的窗子,“我爸我妈辛辛苦苦一辈子,还是住在这间八五年建的,不到四十平的小房子里!而你呢?你家就在两条马路后面那间和我家同一年造,同一种户型的‘鸽子笼’里!其实,其实我要的并不多,我只想有一间温馨宽敞的房子,一部属于自己的车,一个爱我的老公,一个幸福的家。可这些你能给我吗?你的工作、你的地位一切都有了定式,我几乎可以看你五十岁时的样子,看到你的未来!可是我看不到我的未来,我真的很爱你,可你令我失望……”

“可是……”林晖或许还想解释什麽。

“行了,我们还是都冷静一下,早点儿回去吧。”葆欣打断了林晖。望着葆欣匆匆上楼的背影,林晖感到他本以为最熟悉最了解的葆欣距他是那麽的遥远,让他怎麽也看不清。

那次争吵后,林晖几次打电话约葆欣见面都被她借故拒绝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思考林晖终于做出了一个令他极不情愿却又让他认为非常正确的决定。他辞去了公职,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下成立了一间设计工作室,为了爱情林晖选择了陌生而又毫无兴趣的经商之路。就在公司开业前夕,林晖又一次拨通了葆欣的电话,他认为是时候把这个能令他们之间关系由阴转晴的好消息告诉她了。尽管对这份还未起步的事业毫无把握,但他确信做这一切至少可以让葆欣明白自己是多麽的爱她。

“是你,正好我刚要打给你,有件事想找你谈谈。”电话那头葆欣的声音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生硬,已经恢复了从前那般甜美温柔。

林晖心中暗喜,看来葆欣已不再生气了,便故作神秘地说:“好呀,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一会儿‘柠檬树’见。”放下电话林晖赶忙揣上上次没送出的生日礼物冲出屋子,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柠檬树”。

路上林晖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容,他不停地从汽车后视镜中欣赏自己得意的样子,他仿佛能从那镜子中看到他和葆欣幸福的未来。出租车司机笑着对林晖说:“哥们儿,有喜啊。”林晖笑着望了出租车司机一眼没有回答,又转过头盯着那反射镜。出租着司机笑着摇了摇头,专心开车了。

不一会儿出租车停在了海边那间叫“柠檬树”的咖啡屋前。这间并不豪华但装修的颇有品位的海边小店,记录了林晖和葆欣毕业后不多的几次约会时的幸福画面。

一进门林晖惊奇的发现葆欣竟然已经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前,他赶忙走过去一面坐下一面说:“放下电话我就打车赶过来了,没想到你行动这麽迅速。”

葆欣看着林晖嫣然笑了笑,低下头轻轻从吸管中嘬了一小口橙汁后说:“刚才通电话时我已经在这儿了。”

“原来你早有预谋呀。”林晖听后笑着说。

葆欣习惯性的把头发向后一甩,对林晖说:“不是有事吗,说吧。”

“我怕你准备不够充分,还是你先说吧。”也许是他直觉里还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林晖的话语中总透着一种调侃的语气。林晖双手托着腮望着葆欣,笃笃的目光落在葆欣面颊上,他要好好看看这张思念了一个多月的脸。葆欣立刻低下了头,她不想对视林晖暧昧的目光。葆欣用力吸吮着那根天蓝色的吸管,玻璃杯中橙黄色的液体很快消失不见。

葆欣抬起头又把那一头黑亮的长发用力向后一甩开口说:“我们分开吧。”

葆欣冰冷的声音让林晖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笑着说:“好呀,分开多久,几时分开?”

此时葆欣的表情已变得非常严肃,“我是说我们分手吧,一切结束了。”

林晖傻傻望着葆欣,那种冷漠的眼神让他确定葆欣决不是在开玩笑。可此时林晖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冲动的表情,他平静地问葆欣:“为什麽,上次的事情?”

葆欣没有回答,但她眼眶中盈出了泪水,眉线的黑颜色掺在泪中顺着脸颊慢慢流下。

林晖苦苦地望着葆欣叹息道:“八年了……”

“是呀,我们相识八年了,也许八年太久了……”葆欣低着头声音十分低沉,她慢慢把手伸到桌上轻轻按住林晖手轻声说:“抱歉,我要结婚了,其实我们……”林晖猛地抽回手打断了葆欣:“别说了,我明白。”

林晖低下头,右手狠狠地攥着裤兜里那只首饰盒。林晖和葆欣谁都不再说话,此时咖啡屋中可以清楚地听到一个嗓音沙哑的男人的歌声,“你给我一场戏,你看着我入迷,被你从心底剥落的感觉痛得不知怎麽舍去;不要这场记忆,不要问我结局,心里的酸楚和脸上的笑容早就合二为一;迟迟不能相信这感觉像自己和自己分离,而信誓旦旦的爱情在哪里……”听着这首歌林晖想起了那天葆欣问他,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它好听吗;想起了他平生第一次十分笨拙的表白;想起了八年里的许许多多往事……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葆欣打断了林晖的回忆。他没有抬头低声说:“嗯,再见。”

葆欣走出了咖啡屋,林晖扭过头远远望去,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那串坚定有力的脚步让他知道她不会后悔也决不会回头。林晖转回身子,转了转脖子放松一下全身的神经,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服务生大声说:“小姐,给我一杯黑咖啡,还有请再放一遍《一言难尽》!”

一片落叶被秋风肆意玩弄着在地上胡乱打着滚儿,林晖迎来了大学毕业后的第三个秋天,他早已结束了公司,在市少年宫教一群小孩子画画。有一天一个朋友来告诉他葆欣结婚了,丈夫是个马来西亚珠宝商,五十多岁了。林晖报以淡然一笑,问朋友:“你说她是喜欢珠宝,还是马来西亚?”朋友听罢愕然。

如今林晖一直过着没有爱情却自得其乐的生活,只是有时在绘画之余,他会坐在窗边,抱着吉他眼中噙泪,边弹边唱:“你给我一场戏……”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小涛s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寂寞的阴天点评:

 第一次的幸福来自阳光
 那道古老的山冈夺取了我的目光
 可是睁开眼睛的那种感觉
 是我幸福的原由
 我伴着星夜落下的光辉舞蹈
 身体里奔流着远方那些鱼和花的召唤
 确定幸福
 还是丢弃幸福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