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载,2006年7月,由于“碧利斯”肆虐,湖南省湘南地区遭受了较为严重的洪涝灾害。郴州、衡阳、永州、娄底、株州、益阳等6个市729万多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近78亿元。全省因灾死亡346人,失踪89人,其中,郴州市所属的资兴市死亡197人,失踪69人。洪水造成郴州市区部分街道和永兴、汝城、耒阳3个县级城市以及43个乡 (镇)所在地进水受淹,一大批村庄被洪水围困,其中耒水沿线10个乡(镇)办事处全部受淹。全省农作物受灾面积279·1千公顷,其中成灾203·53千公顷、绝收74·56千公顷,减收粮食75·62万吨。我们的田园变得贫瘠,苦难从此开始。 ——题记
一
毒日烧夏,九十个大红大紫的日子烧为灰烬
堆成焦土,时间老人衣衫褴褛
打扫着曾经的狂热与洪流,在视觉错位的地方
我停了下来,拣起最后的一棵夏枯草
夏天轰轰烈烈地走了
洪水气势磅礴地走了
留下了一片狼藉与饥饿的目光
父母整理着最后一点希望
腰弯得象初五的月亮
残留的稻穗在焦土上艰难地伸出头
与大红大紫的日子相比,它们是那么猥缩
邻家的小孩,还沉睡在童年的破补丁里面
张开待哺的嘴,谁家有ru*房奉献
便是他今生的干娘,亲娘的ru*房
像垂头丧气的稻穗,像我手里的夏枯草
曾经躺在瘦骨伶仃的田梗
我们苦难的秋天啊
在苍穹之下寂寥得没有一点哭声
记忆恣意踏过苍白的脸颊
踏过伤痕累累的思想
我们在遗忘里努力怀念
怀念欢声笑语的春天
在春分,在芒种
我们种下美好的期望
怀念大禹时代的月亮
大禹时代的诗歌堆满粮仓
二
苦难最深的地方
上天都不关心
夏枯草死在洪水咆哮过的地方
我拿起叫笔的镰刀
用最后的力量
疯狂地砍杀秋天的苦难
可另外一些苦难随饥饿而来
我屈服了:最大的疾苦在田园
最大的疾苦在民间
落叶沉重地飘舞
在秋风的五线谱琴弦上
吟唱悲歌
一炉落叶之火
让母亲的拨动下
熏烤我们的饥饿
三
山可以做证
山体滑坡的那天
肩膀上扛着的所有树木
像落叶一样沉重地飘进了江河
一株我们奉为神灵的古树
压弯了老屋的脊梁
压坏了妹妹睡着的那张床
众山之颠
神明讲述着生命的伟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们跪着的姿态足够虔诚
祈求
叩首
而我们只听懂一句话
“阿门陀佛”
那么,秋天的苦难
神明
请你给我们指一条路
四
白露。我们在断粮的那天
开始走向南方的城市
从南方回来的人 路过我们的村庄
告诉我们:不远的南方,遍地黄金
妹妹还在白露的夜晚酣睡
那张床睡过了清朝,睡过了民国
睡过了红色的岁月,也睡过了春天的故事
如今,睡着我那比黄花瘦的妹妹
她的梦是不是太沉重
凶猛的洪水是不是夜夜冲醒她的梦
此刻,我多想看一看你
你的泪从梦里流出来
湿了我的行程
妹妹,当你醒来
我已到了深圳
你放心
在春天的故事里
邓爷爷为我们留下了遍地黄金
五
是吗?我们将注定贫穷
像秋天一样忧郁与凄凉
像初五的月亮一样瘦弱
还是像妹妹一样让黄色的泪水
湿遍整个秋天
那些野菊花开放在南方
同样开放在家乡
思念碰落的语言
还是那比菊花更黄的
“天凉好个秋”啊
我们吻过焦土的嘴唇
操着淳厚的乡音
在南方碰撞着普通话与粤语
那是怎样的一种不幸
大把大把的黄金在身边流窜
我的乡音却说不出一句问侯的语言
六
是的,我们注定贫穷
在秋天跣足而来的日子
六十秒内的电话把平安带来家乡
母亲煮的南瓜粥
一只只金黄的眼睛
与我在电话里对望
语言也贫穷得
只剩下哭声
母亲的哭声
在两毛钱结束时结束
她的牵挂还来不及告诉我
家乡的田园是不是长不出野草
七
我们的田园不在南方的城市
我们的乡音征服不了南方的风沙
秋天了,白露为霜,苦难为霜
泪水为霜
我们收拢漂泊的脚步
在某个无霜的早晨
回归养育我们的田园
不,我们不相信贫穷
我和我的父老乡亲
在我们苦难的秋天
在贫瘠的田园里
乡音早已披星戴月
谱写着千万亩诗歌
在春天来临之前
种下明年的阳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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