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这个城市正被夜色笼罩。
周围是纷乱的人。nikko的背包被挤了又挤。这只深蓝色的登山包是一直陪着我流浪四方的。灵魂可以背着上路。还有那个华亭路上讨价还价到25元买来的小侧背包,里面是一本地图和几本书。
那一天我穿着黑色的nike汗衫,豹皮纹的短裤。右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黑色编织手链,都是和阿菲未曾分手之前她做的。人去楼空,总算身上还有一点她的印记。但随之联想到的整夜整夜的争吵。纷纷乱乱。
戴上有色眼镜后我500度的眼睛在黑暗中如盲人一般。那么多的人。我在人群中找她,如同无头苍蝇般没有方向。
我并不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我们在网上认识了有半年多。我怀疑这次到这个城市,90%是为了看她。未知的总是神秘,何况我是男人,有强烈好奇心的男人。
我在想她。17岁的女孩子,总是留给我强烈的成熟感觉。有时候感觉心灵是相通的。
然后她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白色的衣裙,14岁的样子,漂亮而充满童真。很fashion的感觉,在那里微笑着。
hi。欢迎来青岛。她笑的时候露出嘴角的两只虎牙,有一种迷人的样子。
我有过许多女友。不漂亮的居多,也有很漂亮的。好学生居多,也有吸毒傍大款的。但她似乎是不能归类的。流动着纯真和野性,像黑暗中盛开的不知名的花朵。
我一贯的冷。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我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矛盾。她收起笑容,就直直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着她,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用力钻进我的怀里,用瘦的拳头锤打我的胸脯。她哭了,我能感觉到nike上沾着她的眼泪,温暖的。hi,我想你想疯了,你知不知道?
我抱住她。孩子,别哭了。
她继续敲打我。谁是孩子?谁是孩子!我可不是你的苏!
对,你不是孩子。不是。我吻她的头发,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不是我以前闻到的那些女人清晰可辩的“飘柔”、“沙宣”或是“蓝蓓丝”。奇异的花朵的清香,感觉在夜色中颓靡。
等到我找到一家宾馆开好房,我问她是不是上去坐坐。她做个鬼脸,说晚回去父母要骂的,然后一路就这样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不知她是怎样的人。什么样的年纪。成熟得到底有多成熟,脆弱得到底有多脆弱。
第二天她换上性感时尚的装束陪我在城里乱逛。但她还只有17岁,而且消瘦得似乎没有发育成型,显得有点怪异。我一如既往的穿黑色衬衫,带着银白色的项链,背上我的nikko。
那天上午我们去了天主教堂。那个很像科隆大教堂的大型建筑。正好是礼拜天,有络绎不绝的信徒。我问她相信什么宗教,她摇摇头,说只相信缘分。
坐在里面听牧师用浓重的胶东口音布道。她把手放在我的手掌心里。我一直在想身边的这个女孩。半年之前,她在网上读到我的文字,就这样认识。后来我才知道她在遥远的青岛。这个女孩非常任性。成熟的不合她的年龄。有时又觉她终是幼稚的。我们在聊天室里讨论做爱,常常说起彼此深爱却远离的人。
记得有一次她说很喜欢我,想和我做爱。我总是说她像个孩子。
但我真的无法确知身边的这个性感却发育并未完全的人,是不是一个孩子。忽然就想和她做爱的样子,想着想着不免自己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了海边。不是喧闹的海滨浴场,而是鲁迅公园里宁静的海岸。看见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游移,不知开向何方。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来这里看阳光下宁静的大海。我说。
海风从疏朗的树枝间无声的吹过。远处有哥特式建筑尖尖的屋顶。充满德国的意味的城市。中国式的,灰色的海。
我低下头去吻她。沉默的没有声音。彼此的灵魂在舌尖相触的瞬间沉沦。
早熟的嘴唇。灰色的海。一只海鸟孤独的划过晴朗的阳光。
潮水。情欲如潮水般奔涌,又急速的退去。
第二天去崂山。我拉着她在瀑布下清澈的溪水中跋涉。偶尔脚底被尖尖的岩石划开了一道伤口。我坐在浅浅的溪水中看脚上的伤口。她也坐下来。冷的溪水冲着,我说有一种快感。
然后我无声的抱住她。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激流的溪水中。我说麻醉一下,闭上眼睛。于是感到冲刷的快感,彼此身体的温度。
她忽然挣开眼睛,很认真的问我,是不是很快就要走。
后天走。
你可不可以不走?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陪我。永远在我身边。
我无言以对,只有深深的吻她。吻到彼此疼痛,吻到她咬得我的嘴唇出血。
第一次体验在水中的吻,有血的吻。
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宾馆。躺在床上看到对面镜中一张冷酷麻木的脸。嘴角边有血的痕迹。忽然有留下来的冲动。
想起她的第一封e-mail。轻思缥缈的文字。这是我回过的唯一一封陌生人的e-mail。那时只是写了些无病呻吟的短文。她说喜爱我的文字,我受宠若惊。
《苏莹》发表后,e-mail铺天盖地而来。但也没有回过一封,因为没有特别的。我把她当成一个14岁的孩子。事实证明她不是。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等在深夜9点之后打对折长途。向一个17女孩诉说自己的往事,生活,女人,学业,还有一个一个破灭的梦想。
这个小女孩,有一颗苍凉的心。所以听得懂我的思想,能够彼此分享。
在想也许就留在这里再也不离开。不再回去,不再有家。可以自己去创立事业,在和她一起过美满的生活。也许有许多人都做过这样的梦。
梦魇般的岁月。在后面还是无止境的挣扎和绝望。生命是一场背负着情欲的放逐,梦想变得一文不值。
只有回去。人在生命中是不自由的。
后一天我们在青岛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胡乱的挥霍着残存的钱。彼此都没有很多话。缘分控制在别人手里,一世,半生,或者仅仅只是一次的相会。
有坡度起伏的大街。充满德国风情的建筑。灰蓝色的大海。没有云朵的晴朗的天空。感觉空荡荡的北方城市。
还有一个北方的女孩子。她的天真与成熟。她的热情与梦想。她带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她的笑容。
我几乎不敢再看她一眼。
谈到做爱。我说我几乎失控,行将离别的时候有强烈汹涌的欲望。
她淡淡一笑。是你的总是你的。
在火车站,我依旧穿着我黑色的nike。背着很大的nikko。看见她的眼睛里有一点点的泪水。
我褪下手腕上的链子。一根一根的戴在她的手上。这是另一个女人送给我的。我曾用整晚整晚的时间和她讨论做爱,甚至起好了孩子的名字。但最后不得不分开。因她要吃她的青春饭,我要写我的字。彼此的理由都是不能辜负青春。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只得慢慢的抽出手指,亲吻她的脸颊。
她只是问我会不会再来。
我低下头。我们都是不自由的。也许明年就来,也许永远不再回来。
那我可以到上海来吗?
我不忍心伤害她。可以。就怕等不到你长大。
我再一次低下头吻她。然后走进人群中,不再回头。不愿再见一张哭泣的脸。能面对的,只有现实。
夹在人与包裹的洪流中。听见无数种口音说着无数声别离。跟着人群往前移动。在每一张或轻松或沉重的面容下,是不是每个人都隐藏着无声的疼痛和无奈?
又或者,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从车窗里看出去,一望无际的胶东大平原。
远处天与地交界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大海。看见农田和炊烟,几乎就是梦想中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一大片水,一大群鸭子。感觉自然。
但也无以摆脱命运。只是隐藏在深深的里面。
说自己十七岁以后就不再相信爱情和诺言。也很难相信别人的爱情和诺言。
在面对大海的一瞬间,把自己灵魂中仅存的清澈和温暖,留在了那个北方的海滨城市。
短暂就是永远。
够了。
编辑:涓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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