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近来总是陷入无限的狂想中，那童年的时光像影剧院里的大屏幕，一帧一帧的袭卷过来。嘴角便不自觉地咧开，露出丝丝笑意，但没有人知道那笑容后面隐藏着多少苦涩。

如今的过年，格外冷，沉说。

“走吧，到二姨家去吧，”母亲说，“昨天去舅舅家还剩一点水果。”然后找了好几个塑料袋扎了又扎，想让水果看起来多一些。

“妈，我今天不想去啊，昨天不是陪你去了舅舅家吗？”沉无力的说。

“你想想看，二姨平常对你多好，现在难得她从外地回来，就一起过去吧。”母亲劝道。

昨天的不明之火又上来了。但沉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行，得找个理由”，沉心里盘算道。“妈，我今天约了一个同学去他家玩，人家好几年没回来啊，好不容易才能碰上面，况且他大年初六又要走了，去二姨家还是你自个儿去吧！”说完，关上电视，踏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留下母亲在门口喊：“这孩子。”

“妈的，这世道！”沉一边骑车在边骂道。刚过完年，满地的鞭炮纸在地上乱舞着，不时过来几个回娘家探亲的，左一袋右一袋礼品，卖力地骑着车。

“能上哪儿呢，唉，这个时候，谁还有空理你呢？算了，还是到海边去吹吹冷风吧。”沉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骑着车，风顺着脖子裤角使命往里钻，沉只觉得阵阵寒意。

“沉，上哪儿呢？”一个声音问道。

一抬头，“哈，表哥，嗯，我去会个朋友！”沉回答道。

“这大过年的找什么朋友啊，走走走，上我家去吧，你二姨今天要来，这不，一大早，我妈就让我出来买些东西，你看，这虾，刚下海捉的，一斤三十多呢，还活泼乱跳呢，还有你看这大螃蟹，肥着勒……”

“表哥，昨天不是刚去过嘛，今个儿不去了，真有事儿，过两天上我家玩玩吧，就这样啊，我走了，你代我向舅舅他们问个好。”说完，一踏车就走掉了。

这表哥，傻乎乎的，沉暗自笑道。昨天，昨天，昨天，唉！

“舅舅，舅妈好！”沉乖巧地问候道。

“哎哟，你们怎么来了，来来来，快，屋里座。”舅妈站了起来。

母亲递上水果，舅妈赶忙伸手接过来，“来就来嘛，干嘛这么客气，还带东西。”掂了掂份量，感觉有点轻，脸一下肃了好多。过会儿，六岁的顺子吵着要吃东西，舅妈解开袋子，望是几个色泽不怎么光亮的苹果，便哄道，“到冰箱里自个儿拿去吧！”顺手结起袋子，往桌子底下放。沉不清楚母亲是否看见，她只顾和舅舅攀谈起来，然而沉心里不是滋味，转念一想，可能多心了。

沉呆座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大人们闲聊。舅妈从里屋拿出半筐龙眼，搁在沉面前，“吃吧，这龙眼，甜着呢！”沉顺手抓了几个，掰开看，好多都发霉了，便挑一两个好的吃。“家里人都不吃，你看，放着都发霉了。”沉听得不是滋味，好像自己是个饿晕的乞丐，在卖力地‘享受’施舍。越吃越不是滋味，索性停下手。

舅妈翻了翻剩下的龙眼，“都发霉了就不要了。”抓起筐把剩下的龙眼往垃圾堆里倒。

快到晌午，舅妈凑过来说，“中午就在这吃饭吧，家里几个菜我热一下，大家一起吃吧。”“随便啦，不要客气，真的……”沉诚恳地说，其实是很想说真的，无所谓。然而‘无所谓’三个字顿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一旁的舅舅说“昨天不是还有一块肉嘛，拿出来也炒了，难得来一趟，要不去买几个菜吧！”“不用了，不用了。”母亲劝说道。

趁舅妈去做饭时刻，母亲小声地对舅舅说：“家里光景不好，过了个年，家里没什么钱了，娃又要交学费，得好几千，你看能不能先……”我听了心里一阵酸楚，但还是强忍下来。舅舅真心从口袋里掏出钱点了两千，“先拿着用吧，过几天我看再挪一些，你也知道，孩子他妈的个性。”

“够了，够了，老是麻烦你……”母亲哽咽道。

“说什么呢，赶紧收起来，免得惹事儿啊！”舅舅突然大声说道“沉，明年就毕业了吧！”

我一愣，“哦，是啊，也快了，四年。”支吾了一会，表哥在楼上叫“沉，楼上来玩吧。”

“快，快进来。呵呵，有点乱，”一边说着一边收拾桌上零乱的cd片。“来，一起来玩游戏吧！”

“呵呵，玩什么啊？”我凑过去，“这个，没见过，不会啊。”我傻笑着。

“这是刚出来的游戏，可好玩呢。要不你听音乐吧，mp３放在床上”

“好漂亮啊，这款。”

“是啊，我爸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１g呢。”表哥炫耀道。

“呵呵，”我只是傻笑着。

“过几天让我爸买部手提电脑，这台式的不方便，沉，你说，哪个品牌的会好点呢？”表哥边玩边问道。

“呵呵，不懂。”我支吾道。

午饭过后，母亲说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做呢。于是，大家都走到门口，免不了寒暄几句。沉发觉门口的狗冲着他大声地吠，特别刺耳。“这势利眼，”沉暗自骂道，但狗叫得更狂了。

大中午了，沉还是一个人闲逛在马路上，路旁的楼房里，人们喜气洋洋地聚在一起，桌上摆着丰盛的午餐。沉捏着口袋里的几块钱，找不到一家开着的店铺。突然手机响了，是好友的短信：沉，早点来学校吧！沉回道：我也闷得慌啊，过两天见。

过了两三天，沉背着包回到学校，留下母亲一个人面对虚幻的一切。

在这个初秋的季节，冷冷的清晨，遥远的记忆。沉拿起日记本，他很想，很想记下这个季节的味道，至少可以不那么刺骨地冷。

沉顿在那儿，看到了之前写下的文字：

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没有了当初回来的兴奋，所有的兴奋在这个充满金钱的世界里被冲刷得支离破碎，其实再过一个星期才开学，然我多呆一天，心里头的沉重就多加一分，他会就会无情地在我心头多刻一刀，那些无言的伤害，竟是如此的冷漠，我受够了。

妈，对不起！虽然我不敢正面地对你说，我总是一次次地编造谎言来逃避现实，我也知道，大半年才来的一次相聚不容易，你也希望我多呆几天，然而迟早我还得踏上征程，可我是个懦夫，让自己轻易逃离，我也没办法。虽然今天去二姨家回来的时候我高兴地对你说，东西我托给他们了。可您知道吗，当我一个人在他们中间，自己一个人倒着茶喝是什么感受，看着他们只顾聊自个儿的事情，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努力说服自己说，哪怕是他们给我几句应付的寒暄，我想我也可以满足，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啊，回来时候那一袋半烂不烂的橘子，不是半路上丢掉的，是被我扔掉了，我只记得当时我用尽全力地甩地远远地，我还附上一句“都他妈的滚远远去吧！”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可笑，但我自己笑不出来……

沉举起的笔滞住了，想了好久，之前的文字逃得一干二净，。他合上日记本，望了望东方，太阳还没出来　！

本文已被编辑[圆月弯弓]于2006-9-17　11:23:2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