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我和女友吃完饭后沿着江岸走．江风徐徐吹来，我们的心情在酒后也有微醺的感觉．有人提议，说点情感话题，谈谈自己的初恋吧．大家都说这个主意好．谁来开头？

清说，我先说．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住在一个湾里，很早就认识．每次见到对方，不知为什么总是会心跳．看对方，都不敢看．我们和谁说话都还自然，惟独彼此，是一点也不自在．他是班长，成绩好．我是差生，我们象是不可能相交的两条线．可是我们还是会躲着老师和同学递起了小纸条．毕业后他去省城读大学，而我落榜在家．他走的时候我哭了一场，舍不得又没办法．临走的那天晚上，他吻了我．后来他没忘承诺给我来信，我们通过写信来保持联系．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带着我到处玩．我以为只要等他四年就可以了．我没有想到时间会变，生活也会变．渐渐地他的信少了，最后他回来都不告诉我了．我从他亲戚那里知道他回来了去找他．他告诉我，为了留在大城市，他找了个当地的女同学做女朋友．那个女生家里有点后台．可以帮他．我又羞又气，转身跑了．后来我们就没联系了．我结婚后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想起他心里就会难过．当丈夫问起我曾经爱过谁，我为了对婚姻忠诚，就说出了他．可是后来我的丈夫每次和我吵架就把他扯出来，有一次，甚至污蔑我和他有一腿．把我气得冲上去想打他．有一次我到省城就医，我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他很热情的接待我，带我看医生．饭后让我在他的宿舍里午睡．我合衣躺下，看见他注视着我，眼里又有了往日那种深情，我感到慌乱，不知该怎样面对，只好闭着眼睛，他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印了个吻，说：＂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再伤害你．我快要结婚了．＂我睁开眼睛，那一刻，我想说点什么．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他喃喃说道：＂原谅我情不自禁．我是个为了自己活着的人，你不要恨我．＂他为我泡好一杯茶，送到我手上：＂你休息吧．＇就走了．我端着那杯茶，心里面是什么滋味都有．这就是我的初恋．老实说，我到现在还没忘记他．常常在梦里梦见他，我这个快四十岁的老女人，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在梦里想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呢？她记得的只是他的好，没有记取伤害，就够了．感情的回忆就应该这样宽容．初恋谁没有啊？大多是有花无果．第一次，就是因为不懂爱情爱情才会溜走．等我们懂得把握人生中的机会时，我们谁还保有那样纯粹透明如水晶的感觉？

＂我一点都不恨他．起码他对我说实话，没有骗我．对我来说，生活中如果有了可想可念的人，再难的日子也会撑下去的．你们知道，我和我的丈夫并不和睦，但我对我的初恋无所欲求，从没有想和他怎么怎么的打算．我只是单纯的想起一个人，象思念我的亲人和朋友．＂请淡淡的神情真美丽．我们都沉思着．忘不了的情怀啊，美丽带着哀愁．

该我说了，岚抢着说．

我没有初恋，我的初恋就是我的丈夫．我的感情故事很简单，和丈夫认识的经过你们也知道．没什么神秘．我想说的是我丈夫的初恋．我丈夫是个很坦率的人，我呢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丈夫知道我不会计较，就什么都肯跟我说．他的初恋是一个偶然认识的女孩，他对她是一见钟情．那女孩朴素清秀，常常到他单位来办事．每次来的时候，那女孩总是笑吟吟的对他笑，让他胡思乱想半天．我丈夫那时刚参加工作，还很年轻，不知道该怎样向人家表达．有一次过年，他给女孩寄了一张贺卡，却不敢留名．事后那女孩再来办事的时候，他注意观察人家的表情，却见对方和平常一样很自然，就懊恼自己胆小．他在女孩上班的路上等候，可老远看见人家来了，他又慌得赶快踩着自行车跑，呵呵，一付没出息的样子．有一次，正好被女孩撞见，他来不及躲避，女孩问他，等谁呀？他说，我等我同学．机会就这样被他言不由衷的话给放过．后来女孩没来了，再来的是一个小伙．问了才知道，女孩换了工作．他后悔着，心里想着，哪天见着了一定要和她说！有一天，他们真的在路上又遇见了，女孩和主动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好吗？”他居然只会傻笑．女孩也笑了，挥挥手就和同伴走了．他立在那里，看着人家的背影发了好半天的楞．什么都不会说的爱情傻子．就这样让时间带着走。后来我们经人介绍谈起了恋爱．我是怎么知道他的初恋的？是后来．那时，我们正准备结婚，我丈夫突然出了车祸，伤在了脸上，留下了疤．住院的时候，他总担心自己破相，害怕做个丑陋的新郎倌．那时我又上班又要照顾他还要打赔偿官司很忙．有一天我不在的时候，那女孩来了，送来一束花．对他说＂不要在意这点小缺陷，能健康的生活就是快乐的．＂她没多说什么，只说和他的一位同事有来往，听他同事说了他的情况后来看望的．她说：＂相识一场是缘分．祝你早日康复！＇他听了又恢复到手足无措困窘的样子．女孩微微一笑就告辞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听那位同事说，她去了南方．我对我丈夫说，她一定对你也是有心的．不然，她有什么必要来看你？你看你，错过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丈夫说，如果没有错过，我又怎么遇见后来的你？瞧，这就是人生爱情的遇见和离别．谁也无法掌控．

＂你一点都不吃醋吗？＂我们问岚．岚说；＂我干吗要吃醋？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你们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有必要在意没有发生的事情吗？那不是庸人自扰？我丈夫现在在我的身边属于我，这才是一个女人把握得到的最真实的幸福．＂

说的太好了，岚．是啊，这就够了．初恋不管它以什么姿态开始和结束的，都不是最终的结果．我们守在身边的那个人，才是我们最真实的幸福．爱情的缘分它只有这么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曾经爱过就足够．为谁颤抖，为谁思念，为谁写情书，为谁去等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爱过的人在心上划下刻痕，让我们更懂得珍惜今天的缘分．

爱情，最初就是这样的安静，当我们无意一个转身，就已经把对方失掉，一生一世的失掉．心里汹涌波涛却再也找不到．再回头，看见的是另一双眷恋的眼，是另一双缠绕红线的手．

这样一个夏夜，晚风徐徐，微醺．却不安静．

因为曾经爱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