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菲菲细雨打湿了整个窗台,我倚在五楼的窗前遥望天空,雨渐渐小了,奇怪的是在雨中我竟看到了久违的月亮——我们的宝石。安,还记得吗,你曾拥着我说,宝贝,人家说星星是穷人的钻石,而我们不但拥有无数的钻石,我们还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宝石,你看你看,月亮就是我送你的宝石呢。
只是宝石常在而人面不再啊。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街道上却依然人影阑珊。仅仅因为一场雨,那些每个晚上牵着手出来约会的情侣,那些傍晚时分相携着散步的太公太婆,那些在路灯下淘气地追逐的小孩——统统放弃了大街上各自的欢乐躲到屋檐底下去了。
想起几天前我和你曾经像这些情侣一样在街上牵着手甜蜜地去约会,走得累了你会像太公一样让我这个太婆靠在你的肩上,我们还会像那些快乐的小孩一样满街追逐,可是这一刻,你却如雨一样飘走了。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雨濡湿了我和你彼此心之一隅。
你走后我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寂寞的我,我一个人听歌,听到动情处再也没人替我试去眼泪,我一个人跳舞,跳到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个肩膀让我依靠,我一个人睡,睡到梦醒时分再也没有人摸摸我的脸庞告诉我说傻瓜梦都是相反的。
我想念你在身边的日子,可是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可供我回忆。
你走了,你说亲爱的,等我回来好吗?
女友们都说我真够时尚的,不仅仅因为我漂亮得体的衣着,巧笑嫣然的妆容,更因为我正巧赶上了这个潮流——“姐弟恋”,当王菲和谢霆锋的故事正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和你相爱了。
小我两岁的你追求我的凌厉攻势与谢霆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一年我大三而你刚刚是个大一的新生,作为学生会副主[xi]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去接待新生。在火车站的迎新牌下我见到了背着大包小包和一个画夹一个吉他的你,在所有的新生中你是唯一一个人到校的,我过去帮你提行李,你看着我的眼晴朗然一笑:谢谢师姐。
好熟悉的一个笑容啊,好像在哪里看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你微卷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还有洁白的衬衣在我眼前闪闪烁烁。
帮你把行李提到你所在的寝室时,你说谢谢师姐,对了,我叫安。我微笑着说我早知道了,看着你满脸诧异的样子我笑着指指你床头贴着的名字,你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一个月之后的新一届学生会选举会议上,我再一次见到了你,只一个月不见,你起初的羞涩已经褪去,作为中文系推选的侯选人你在讲台上慷慨陈词抑扬顿挫,我听到身边有好多小女生用力地鼓着掌口中大喊着你的名字。多才多艺的你终被选为宣传部长。
由于工作缘故我和你有很多机会在一起,许多宣传活动都是我们共同来完成的。记得有一次学校开舞会,我们辛辛苦苦地布置场地准备道具等到舞会开始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身影,这才发现四周只有我一个女孩坐在这里,我顿时觉得好尴尬,真该死,那些平时大献殷勤的狂蜂浪蝶都死哪去了?这时候我看见一袭白衬衣黑西裤的你向我款款走来,你彬彬有礼地邀请我:师姐,可以跳个舞吗?
我欣然起身,在动人的舞曲中发现你握我的手已经沁出了汗,脚步凌乱地踩了我好多脚。你惊慌地说对不起师姐我其实不会跳舞,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在那边坐着好想邀请你一起跳个舞,我在那里看人家跳了好久以为自己会了,没想到我这么苯。
我有点惊讶,虽然我的脚被你踩得有点生痛,但第一次就可以无师自通学会跳舞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禁佩服你的悟性,而且听你说是因我而进舞池的心里竟有了点点的感动。
晚会结束的时候你执意要送我回寝室,在寝室楼下,你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很认真地说:师姐,我喜欢你!
我的脸开始灼热起来,虽然听到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心跳得厉害的感觉我自己都不清楚,突然间看清楚了你的眼睛,那就是我梦中一直梦见的那一双眼睛啊。
我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有一个英俊的男子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握着我的手,我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是我一生都不能忘怀的,他只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然后我想伸出手去抓住他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那是你吗?我突然间觉得梦中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此后,你不再叫我师姐,你用很好听的声音叫我:清。
然后我每天都可以收到你为我写的诗,你的诗写得非常好,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子,我常常在灯下读你那和你的白衬衣一样纯净的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品着一杯清香的绿茶一样。
你还会为我弹起吉他唱起歌,歌声纯净得不带一丁点杂质,我常常陶醉在你的歌声中,在你弹完的的时候会傻傻地问你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曲,是哪一个新歌手的新歌吧,你就会朗声笑道傻瓜那是专门为你写的。
你还会把我画进你的画里,在你的画里我化身为一个回眸巧笑的仙子,你把画送给我亲自帮我把它贴在我的床头。我的室友们少不了又是一阵尖叫。
是的,三年了,人人都说我这朵带刺的玫瑰就要被人采走了。但是我怎么能接受你,我是你的师姐,在学生会我更是你的上级,我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记得有一天,有个一直暗恋你的女孩在食堂拿着一杯可乐径直向我走来,然后趁我不备把整整一大杯可乐泼到我脸上,你以为你是学生会主[xi]就可以以权谋私了吗,你以为你故作清纯就可以勾引小男生了吗,你以为你额头皱纹还少就可以老牛吃嫩草了吗?
被浇了满脸的我愣在哪里,泪水混着可乐流了下来。
我逃避你,我不能接受你,你写的诗被我撕碎在风中,捂起耳朵再也不听你深情的歌声,锁起你的画坚决不再看一眼。我冷冷地对你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还在坚持,你说你不会放弃。你每天晚上都会在楼下我的窗外喊我的名字,喊得我心里好难过,可是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去爱你。
那一次我对你说你走吧我是不会见你的,可你还是在喊,我说你再不走我要泼水出去了,你说除非我出来。我果真把满满一脸盆水泼了出去,你竟然不闪不躲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我心疼极了,拿着毛巾跑了出去,你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拥我入怀,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突然间吻了我,我的防线就在那一刻被冲垮了,我们尽情地吻了起来。
爱情就在这一刻骤然降临了。
为了躲避别人的闲言碎语我辞去了学生会副主[xi]的职务,我们甚至搬出了各自的寝室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单间。
我们搬到那里的第一个夜晚,你拥着我说:清,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微笑着看你,看你那双我在梦中凝视过千百次的明亮眼睛,看我等待了二十一年的梦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然后你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然后滑过我的耳畔,然后沿着我的颈项滑落下去……在阵阵的疼痛和阵阵的快乐中我看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我和你赤着脚在海边跑啊跑啊,波涛向我们涌过来,打湿了我们的裤脚……
那些相依相伴的日子是我一生都舍不得忘记的,每天看你在我身边懒懒地醒来,着你吃着我亲手做的早餐,看你牵我的手一起去上课,看你下了课在法国梧桐下静静地等我,看你在收音机低低的音乐声中抱着我午间小憩,看你在午后的阳光中与我一起去学校,看你买了菜回来悄悄溜进厨房从背后环抱着我,看你狼吞虎咽地吃我做的晚餐弄得满嘴都是,看你挽我的手绕着校道一遍一遍,看你在我身上打起很多很多泡抹在浴室里嬉闹,看你亲吻着我拥抱着我酣然入梦……
这样的日子再给我一生都不会嫌长。
快乐短暂,三个月后我毕业了,我回到了南方我的家乡一家行政单位上班,我和你只能依靠书信和电话诉说彼此的思念。我真怕时间会割断了我和你的爱,更害怕有一天我会再也记不起你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
两年中,我和你没有见过面,但我坚持每一个月拿出薪水的三分之一寄给你,每个星期给你写两封信打一次电话,后来我们约定每个周六夜晚上网,这样既省钱说起话来也方便。我还为此倾尽所有积蓄买了一台电脑。
你常常告诉我你的作家梦,你说你在写一些东西发到各大文学网站,现在已经有很多网站开始留意你推介你了,很多杂志社开始向你约稿。每一次听你说有作品发表我都要第一时间满世界地去找那本杂志买,然后一遍一遍地读,就好像捧读着你对我的爱那样。你的很多文章都是写给我的,每一次读完,我都要吻一下紧紧地抱在胸前,就好象拥抱着我深爱的你一样。
虽然如此,你挣的稿费还是很有限,而你家中唯一的母亲下了岗还患有病要钱医治,你曾经打算到校外做些兼职但是被我制止了,我每个月拿出了薪水的绝大部分寄给你让你一定要安心下来写作。
有半年了,我没有买过一点零食,没有添置一件新衣服,没有到外面玩过,但是安,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
好在半年过后,由于我的出色工作我升了职,我又回到往日那个光鲜的我,而你的作品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媒体所关注,有一家著名的杂志社还为你作了专访辟了专栏。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你答应我一毕业就到我的身边来,还要把你母亲也一块接过来。我说那我们要挣多多的钱买房子好好孝敬咱娘,尽管我知道你母亲永远无法接纳我。
你说清,我总是让你受委屈。
可是你毕业之前你母亲的病愈加严重了,你说原谅我,清,我不能扔下我母亲不管。
其时我刚刚交了房子的首付和第一笔按揭,就只等着你过来。当我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把剩下的钱都打到你的卡里,我说什么都别说了,先把咱娘的病治好吧。
我抬头看月亮,我们的宝石依然那么明亮动人。
由于要照顾你的母亲,你没有时间继续写文章,但是由于你跟很多杂志社和网站都是签有协约的,必须按时交稿和主持专栏,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说亲爱的,你忘了吗,有我呢!
我开始用你的密码上网,以你的名义模仿你的风格继续主持你的专栏,模仿你的文笔写各种文章,按时向各大网站和杂志社交稿,没想到竟然没人看得出破绽,频频的新作还得到了众多网友和读者的欢迎和肯定。
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整整两年没写过文章,如今为了我深爱的人再次拿起笔来,竟然会是浑身充满了力量,灵感源源不绝地喷涌出来。
我甚至尝试着站在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角度写一些随笔和小说,没想到这一次更是好评如潮,他们评价说:安,没想到你作为一个男性还可以把女性的心理和感受描写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是你在写作上的又一次升华。
你看到网友和读者的评价开心地笑了,你说真没想到啊,以后你就继续用我的名字写下去吧,我另外用一个名字好了。我说你忘了吗,我可是你的师姐哦。
我继续以你的名字发表文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安这个名字,而你母亲的病也开始转好了,你说用这些稿费给你母亲买一台大彩电陪陪她吧,她始终不肯随你过来。
我当然同意了,我说那些文章本来就是为你写的,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你,我恐怕永远写不出那样的文章,何况如果彩电能换来最深爱的你,莫说一台就是一百台我也愿意。
你笑了,你说我又不是你的私有财产。我霸道地说怎么不是。
你终于来了,在火车站出站口,我看到了成熟而消瘦的你,你轻轻拥我入怀,我蓄积了两年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了。
在我们的新家你像从前一样抱着我,我们在五楼的窗台往外望,一弯刚刚升起的月亮微笑着凝视两个相爱的人,我说安,你还记得我们的宝石吗,你笑了,忽然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你轻轻地抓起我的手,把一个宝石指环套在我的手指上,你说清,我现在只能买得起宝石指环,以后我们再换一个钻石的。
我笑你是个傻瓜,我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宝石了,戴钻戒多俗气啊。
你看着我笑了,却把我抱得更紧。
我看着你的眼睛,两年了,这样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一直在我梦中不曾消失过,我禁不住拥着你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一下它们。
你抱起我放在柔软的羽绒被上,我解开你的领带,看到了两年前我送你的那个相思扣还挂在你的脖子上,你褪去我的外衣,抚摸着我手臂上当年为你做饭不小心被烫伤留下的疤痕,然后你温柔地吻我,与我融合为一体……我又看到了潮水向我们拍打过来,你牵着我手迎接着一个个海浪的到来,我们像两个快乐的孩子一样沿着海滩跑啊跑啊……
我们常常会在傍晚的时候牵着手沿着对面的大街一遍又一遍地散步,然后回来把所有的灯都关了,点起几根蜡烛放上一段动人的音乐,你牵着我的手一起到浴室去,然后满身香皂香味的你拥着满身沐浴露香味的我,在烛光里音乐中闭上眼睛转啊转,那种感觉就好象第一次在舞会上你拥着我一样。
然后你把我抱到羽绒被上,拉上窗帘,把我们的宝石阻隔在外面的夜空上……
可是仅仅几天,你母亲打来电话说在家乡托人帮你找到了一家好单位,而且她的病又犯了,要你一定回家。你母亲的病已经好了,这我们都很清楚,她只是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一直默默地忍受着,我曾经打算过到你的家乡去工作,但是你的母亲以死相逼不允许我进你家门一步,你总是对我说,清,等我两年,我会说服母亲陪我一起来的。
我以为这一次我们可以永远不再分开,但是你考虑再三,你说你一定要回去说服你母亲,你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默默地为你准备行李,你说你回去不一定有时间写东西,主持专栏和发稿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你说要我让安这个名字一直响亮下去。
我看着你那明亮深情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怎料到这竟然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在火车站你牵着我的手沿着站台走了一圈又一圈,你看着我不舍的眼睛说傻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捂住你的嘴不让你胡说,你乘机抱紧我吻我,你的吻温柔而热烈一如当初。
怎料到这竟是你留给我最后的吻了,你就像一场雨一样飘走了,竟真的一去不回了。
当我得知你下了火车后乘坐的汽车在路上出了车祸,你就像雨一样永远地飘走了的时候,我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都怪我,假如我一定要你留下来,假如我不让你走,假如我陪你一同前去……
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太多的假如,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为你写出更多更精彩的文章,我在电脑前敲出一行行思念你的文字,我们的宝石透过窗户明亮地照在我身上,像极了你深情的眼睛,你在月亮上微笑,你说,清,你走神了,打错了好几行字呢。
没有人知道安这颗耀眼的文坛新星已经不再是安了,但是亲爱的安,我答应你我会让这个名字一直响亮下去,因为那已不只是你的名字了,它已化作我们共同的信仰。
亲爱的,你看到了吗,月亮,我们的宝石,它悄悄地流了一夜的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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