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笑是一个梦。一种梦也是一种笑。

生活是一种梦，同也是一种笑。

笑中梦，梦中笑。构成新的梦，新的笑。一种生活一种梦，一种梦境一种生活。

梦与梦，笑与笑。

-------摘自作者日记

风好紧。

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屋子里的温度还是五六度，小赵坐在桌前，少说也有两个小时了；桌上放着一本严家其的《首脑论》，他闭着双眼，嘴角粘着一支中华牌香烟。

小赵好久没有如此豪华过了。前些年在军营,虽说每月只有十几元的津贴，可无忧无虑，过得挺舒心。

今日不同了，走进社会，和众多形形色色的人相处，小赵时时有一种压抑，一种恐惧，一种让人晚上总做恶梦的胆怯。

浓浓的烟雾缭绕在小赵的头顶，暗暗的光，映衬着古土古色的桌橙，真让人有一种身临古刹的味道。

“该上班了。”休产假的妻子把一杯糖茶放在桌上：“怎么，又不顺心了？”妻子太了解他了,一张床上睡了几年,怎会不知道他想什么,渴望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小赵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冰冷冷地回着妻子的话：“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你又坐了一夜？”

“我……”小赵终于睁开眼，把燃烧了一半的烟蒂丢进烟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伸着双臂：“别说一夜，就是十夜，我也不碍事。你可不行，儿子和我可都离不开你。”

“你吃了再走吧。”

“不了。”小赵用干毛巾在脸上柔搓了半天，呷了一口糖茶，在妻子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看好儿子，再见。”

走出家门，一阵北风吹来，小赵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提了提衣领，向单位走去。平日里他总是骑着自行车，今天他却想让寒风吹上一吹,也好让昨夜用倦了的大脑清醒一阵子。因为他不愿让别人看到昨晚留在脸上的痕迹。

刚刚八点钟，上班的铃声正在响，小赵走进了办公室。几年来，他似乎总是这样，按时上班，按时下班，话语很少。其实昔日他不这样，是位很开朗的年轻人。

坐在办公桌前，翻着新来的报纸，当年小赵做新闻工作，对报刊很是情有独钟，可如今不同了，读了两年书，回来不随心愿地改了行，所以对报纸的兴趣大不如从前了，再说现在的报纸，别看种类挺多，但大半讲的是一样的话。

没几分钟，小赵就翻完了一堆报纸，觉得无聊，顺手拿起一本关于人性的书，这本书他已读了好几个月，起初兴趣不错，可后来他发现，人们关于人性的认识竟和这大千世界如此的不谐调，于是便无心再读下去。只是这会儿无事，才又翻起此书来。

“读什么书呀？”同屋的小马在问。

“自己看。”小赵把书举起也就一秒钟时间，头都没有抬。

“又是关于人性。”小马坐在了小赵跟前：“这人性到底是些什么呢？”

“考我？”小赵翻翻眼皮。

“哪里敢呀，我只是不明白想请教。”小马说的也许是真话。

“请教我？哈哈……，我哪里知道，我只能说自己的身上还有点人性。”

“小赵今天怎么啦？”做文书的老刘一旁插话了：“小马的文章写的也不差。”

“没人说差呀！”小赵心里本就没好气：“我们那个人不是半斤八两呢。”

“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啦？没人性？”小赵说话也真是刻薄。

办公室里开始寂静，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小马也觉得无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赵这时点燃一支大中华，浓浓地吸了一口，仰头吐着烟圈　……

“爪儿子怎么样了？”四十六岁的老陈突然递过一句话来。　

“比你幸运多了。”小赵几乎是放开嗓门在说，让同室的人都不由丢下报纸，瞪大眼睛看着他。

“那就好。”看来老陈明白了小赵的意思。是的,四十六岁的老陈还是个干事，想当年在部队可是响铛铛的正营职干部。

“老陈，来支大中华，品品味道。”

人常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赵和老陈可谓是同病相连。

“小赵,部长叫你。”从门外走进的打字员小李喊着。她可是个乐天派，整日无忧无虑，仿佛这世界全都是她自己的。有人说她少点什么，也有人说她不象个姑娘。不过她却问,缺什么？怎样才算是姑娘？

“什么事？”小赵读书的头都没有抬，在他那连牙都没露的嘴里挤出三个字。

“你是领导的红人，我怎么会知道。”小李反唇相讥。

“红人？我怎厶成印弟安人了。”小赵说完笑着去了部长办公室。

“小赵,你坐。”新上任才月余的半边天部长很亲切。

“部长找我？”小赵没有入座，用双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部长。

“坐下来说。”女部长满面笑容：“听说你对国际时事挺关心的。”

“谈不上。”小赵又点上一支大中华：“我只是喜欢读读罢了，过后脑子从不说它，觉得没意思，怪无聊的。”

“怎么好这样讲呢？”女部长似乎拿出了长辈的口吻：“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能给我说吗？”

“不会的，顺心不顺心，那要看自己的心顺不顺。”小赵不愿对新部长坦开心扉，于是说：“生活只能是生活，我不想解释它，我也不想听别人解它。”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了,我们谈谈工作吧。”女部长觉得一时半会勾通不了，于是岔开了话题：“书记要作时事报告，你给准备个材料。”

“就我这科员级水平？干不了。”

“小赵……”

没等部长说完话，小赵已转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小赵又操起那本关于人性的书读起来，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部长叫你干什么？”开始就讨了个没趣的小马，现在又送过话来。

“让我当书记。”小赵已开始显出有些不耐烦了，话也讲得无昔日幽默：“我不干，现在正在学做人。”

“你恐怕是……”小马大概想反击，不然两回合下来一点面子也没有，那怎么行。

“我没什么可恐怕的，反正不及你，堂堂副主任科员。”

“你……”

大伙笑了，为什么笑，没人知道。

一上午，小赵是书不离手，但没读几页。下班的铃声响了，他又迎着寒风，走回了家。

“下班了。”

“嗯。”他照例走到妻子跟前，用手在儿子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摸了一下：“谢谢老婆。”

“吃饭吧。”

“嗯。”一连两个嗯字，给屋子带来了不少压抑，妻子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你整日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太累了。”

“嗯。”

“你怎么啦？”妻子终子暴发了：“你工作不顺心，别带到家里来，我看了心里难受。”

“对不起。”他坐在桌前，扒拉几口饭：“好了，我真累了，想睡会儿。”

“就吃那么一点？”

“不想吃。”

“为了孩子，你就多吃几口吧。”

“为了孩子……”小赵突然象明白了什么：“好，为了孩子。”　

小赵又坐回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