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新桥镇。这个消息让赵美娟等老师感到无地自容。因为她是她们的学生，一个才十三岁的在校女生。

女生的父母闹到了学校里，质问学校领导是如何管理这个学校，是如何管理学生，是如何教学生的，每个学期交几百元的学费，学校就是这样教学生的吗？你们学校要负全部的责任。面对气势汹汹的家长，校长敢说半个不字吗，除非，他欠打，或是不想要命了。日里趾高气扬的校长，此时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女生的家长年纪大约是四十来岁，常年在外打工，每年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回家，女儿吗，就交给伯伯看管。而伯伯呢，也有他自己的家，也有他自己的孩子。女生独住在两层楼的家里。

女生虽然年纪才十三岁，但由于发育好，非但个子高，且身为女性，该凸的全都凸出来，该凹的也全都凹下去，曲线如同电影演员，外人看去，全然不知道她才十三岁，而误认为，她已经十七八岁了。美女，哪个男人不想占为己有，哪个男人不想拥美人入怀？红颜之所以祸水，就是因为男人为了博得红颜一笑而大打出手争个头破血流。

女生刚入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很好，在年级里还能获第一第二名，可上了初二年级之后，成绩就明显的降落下来了。她平均每天收到男生的情信不下五封。在学校里，她走到哪，就有一帮男生跟到哪，他们在她的后面模仿着从某电影上学来的动作和话语，对着她吹口哨，说着些男女之间暧昧的话。男生为追她而背后里打架也不止是一两回的事了，总之，电影里有的，在她身上全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她如今这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若是没有，才是奇怪的呢。女生的同学抱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还带着八分的嫉妒味。好象，由于女生的美貌，就应该早早怀孕似的。

她的基础知识很扎实，人也聪明，只要她能够静下来认真学习，她绝对是个尖子生，将来是重点大学里的大学生。我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也不少，原本就希望她能够为我争口气，可后来，她竟然谈恋爱了，有好多男生写信给她。为这个问题，我专程找过她来谈心。不过，她对我说，她是不会喜欢上那些男生的，他们很幼稚。为了证明她立场的清白，她所有男生们写给她的信交给了我。所以，我也就放心了，哪里知道现在弄成这样呢。女生的班主任事后懊悔地说。

其实，女生的父母也放心不下，让她一个人留守在家里，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两个人的工钱，花一个的，存一个的，还能存些钱，以便以后她读大学要用上。若是乡下的孩子在城里读书不用多交那么多的学费，女生的父母早就带她到城里，给她找个学校，那样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甘心多受些苦，带她在身边呢。

女生的班主任知道女生的父母都不在家，所以也特别的关心女生，不过，全班不止是女生一个人独自留守在家呀，班里象她这样的学生多着呢，至少也有三分之一。空巢学生的教育问题，已经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关注空巢学生的健康成长，已经摆在了乡村教育的日程上，是让教师们力不从心的难题。空巢学生的思想太复杂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有什么心事，大都不会跟人说。他们孤僻、冷漠、敏感、嫉妒心强、渴望得到别人的帮助和关心，却把门关上，拒绝别人的进入。其实，若国家真的关心爱护孩子们的话，就应该降低农民工进城的门槛，给在都市里干着最脏最累活，为都市的现代化和美丽流血流汗的农民工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不要再歧视他们，排斥他们，刁难他们，相信以他们的勤劳能吃苦，也会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在城里念书，有着和同城里孩子一样的机会。如此，政府也就没有必要花大力气去想着和关心空巢学生了。这样，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停留在问题的表面上。教师们坐在办公室里聊天的时候，有人这么说，大家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有道理又如何呢。城里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地给农民工们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的，城里人，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农民工，从心底里排斥农民工。甚至有些下岗的城里人把自己的下岗原因推到农民工身上，说他们之所以下岗，就是因为农民工抢了他们的饭碗。哎，真不知道城里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城里人的早餐就这么轻易地被别人抢去，这说明城里人也太窝囊没本事了吧。

其实，城里人排斥农民工也是很正常的呀，从心理上。城里人从天生下来就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并不是因为他们比乡下人能干，聪明，而是因为他们住在城里，住在高楼上，在公司或者厂里上班，晴天不挨晒雨天不挨淋，不象乡下人，住的是瓦房，院子里到处是鸡屎狗屎，日里就知道种地，人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象非洲人，更让城里人难以接受的是，乡下的厕所苍蝇飞舞。可如今，乡下人也能够进城了，也能跟自己一样进厂里工作，或者在公司里上班，乡下人越来越象城里人了。这是城里人难以接受的现实，这让他们原先的优越感在一点点地消失。这种排斥外人的心理现象，在大学里也经常出现。一些城里的大学生因为在各方面比不上某个优秀的乡下大学生，就脱口的说，看你有本事，还不是乡下的。“农民”一词成城里人骂人的口头语，是城里人从心底里排斥乡下人最好的注解。这跟道德是无关的。

怀孕的女生被锁在屋子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山，而山的那一边，那个让自己今生无法忘记的男人是否知道自己现在被关着，肚子里有着他的骨肉。已经五个月不见他了，最后一次，也是在这屋子里，这床上，他温柔的拥自己入怀，说着些甜蜜的话，最后，他说，他要到外地去做笔生意，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要我好好地学习，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可如今，五个月都过去，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呢，难道，他知道了我的？真希望他来，现在。不过，最好还是不来，因为，爸妈要是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他。

人就是这么地矛盾。

他现在在干吗呢？是不是跟着他的老婆和孩子在一起呢？想到他的妻子，想到他跟他那可人的妻子在一起，她的心就莫名的痛。她知道，自己不该当第三者，他也跟她说过，他不会跟她的妻子离婚。他爱他的妻子，不过，他也说，他也爱着她。因为爱着他的妻子，所以他更爱她，因为爱着她，所以也更爱着妻子，爱对我来说，不是减法，而是加法，是乘法，你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女人，他对她这样说，在对她级尽温柔之后。因为他的妻子，她曾经胡乱地对他发脾气，咬过他，但他都笑着对她，这使得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心疼着抚摩着他身上被自己咬的伤口。

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他呢？是因为他有钱吗？原先追自己的人比他更有钱的多着呢，可她就是无动于衷；是他长得帅吗？他长相平平，跟父亲一样。对，就是他跟父亲一样，有着象父亲一样的眼神，她一下子就爱上了他。她依恋他宽阔的胸怀，沉醉被他搂住的感觉，就象是在父亲的怀里，安全，温暖，可以任意地撒娇。而不管她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尽力地满足她。能够拥有这样的男人，她想，一生也该足够了，虽然是短暂的。所以，她日里跟他说的，要他离婚，其实是想试探着他是否爱她的。更为可贵的是，他没有骗她，他如实地对她说，他不会离婚，因为他也爱着他的妻子。说这些之后，他还对她说，他更爱着她，假如要他在她们当中选择，那么他两个都要。要不然，他宁可去死。

看着母亲为她消瘦了许多，她有些内疚，母亲是爱她的，在任何时候，这一点她相信。父亲也是爱她的，在父亲扬起手，却无奈落下的那一瞬。她知道，因为她这一件事，父亲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从父亲的眼神里，她知道，父亲好想同过去那样，抱着她。可是，现在，父亲——她不敢再投入父亲的怀抱，更不能在父亲的怀里撒娇了。

抚摩着肚子里的生命，她知道，父母是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想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不过，现在，她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因为，她要听话，她不能再让父母伤心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穿着白色衣服忙着忙那的护士，她对自己说，孩子没了，孩子是无辜的。父母都不在，她知道他们又去找学校领导了。她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父母要学校承担全部的责任。

责任？学校承担什么责任呢？那是她自己愿意的。责任？这样的责任，谁又承担得了呢。有些愧对班主任，愧对他的关心，真想去向他道歉，说声对不起，她让他失望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最好还是不去了，也没有脸面。

汽车启动了，缓缓地驶离学校，驶出小镇，在经过那个男人的镇子时，她朝窗外望，还可以望见他的房子，白色的楼房。他在干吗呢？他回来找不见她，他会不会去寻死呢？希望不会，只祝福他，祝福他家庭美满。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梦不醒，生活还是要继续。

这一次回来，他老了许多，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会——记忆中，她可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的孩子呀。可如今——他才发现，女儿已经长大了，长得跟她妈妈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成熟了。看着在一旁熟睡的女儿，他自语，真希望，离开了那个学校之后，在新是环境里，女儿可以重新开始，把过去当作是一场噩梦。

梦里，她又见到了他，她跑过去，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他抱着她，抚摩她肚子上的刀痕，问着她的脸，嘴里喃喃地说，让你受苦了，你打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而她呢，则哭着对他说，我们的孩子没了。

他轻轻地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伤害。车外的景物闪过往后跑去。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喃喃自语，又象是在对未醒的女儿说。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因为他想着她，所以就提前回来了。在家里哄好老婆之后，他就想着去见她，他想着他，在这几个月里。在镇的玫瑰超市里买她爱吃的零食时，他听见了关于她的议论，开始以为不是她的，后来详细了解核对之后，他觉得应该是她。所以，他就取消了去找她的计划，也没给她打电话。她去住院的时候，他在医院大门对面的店里，有好几次，他想不顾一切后果的去看她，然而，理智还是让他放弃了。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被虚荣心所驱使，不该听那帮生意朋友的教唆——成功的男人背后就应该不只是只有一个女人。于是，他就学着生意朋友去校园里找。站在校园，看着天真活波的女学生，他觉得她们就象他的女儿，他不忍心去伤害她们。他是在网吧里认识她的。那时，她因为没有钱交上网费而被网吧老板数落,他刚好碰上，见她顶可怜的，且看她什么也不象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于是，他就帮她付了钱。他们就这么认识了，他喜欢上了她。而她呢，也喜欢上了他，不是一般的喜欢，他可以从她的眼神那看出来。他跟她就这么来往了，有一个晚上，他还在外面做生意，她打电话来说她发烧了，于是，他就急忙开车去看她，把她送到医院，那天很晚他们才回家。也是就那晚，她把身体给了他。当他知道，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更加地疼爱她了。他只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快乐，那种快乐和幸福感与妻子给是完全不同。他知道这样很对不起妻子，所以，他就更加地疼爱妻子；反过来，他也更加地爱她。他不知道当妻子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会不会跟他离婚，反正他是不想离婚。虽然他知道她很爱他，她也跟他开玩笑说要他把婚离了娶她。他对她说他不会离婚，因为妻子很爱他，他也很爱妻子，还有他们的爱情结晶。她听他这么说了，没说什么，只是有时候狠狠地咬他，然后又黏糊着他，对他说她爱他。

站在医院外徘徊守侯，直到她出院，他远远地看着她跟着她的父母上了车。她退学了，听说她要进城，跟她的父母在一起，然后在那里念书。是该结束了，他对自己说，既然无法给她幸福，那就祝福她，希望在换了环境之后，他能够把他忘掉，重新生活，她是那么地美丽，那么地聪明，将来，她一定会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她走的那天，他在车站外看着她坐的车缓缓地离开，他真想冲上去，把她再搂在怀里。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

愿你幸福快乐。他对着远去的车说。

同桌走了，她旁边的座位空着。伍梅心烦意乱，至于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伍梅哪里听得进。自从伍梅的胡梦诗怀孕之事暴露之后，伍梅就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同学们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梦见回到村头的时候，孩子们对着她扔石头，梦见自己趟在一张雪白的大床上，疼痛传遍全身，医生手里的剪刀明亮亮地反射着灯光，自己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每一次梦到那一滩鲜红的血的时候，伍梅就用梦中醒来，全身出冷汗。那时候，伍梅多么地想那原先抱过自己宽阔的胸膛搂过自己，让伍梅不再害怕，让伍梅感到安全。可是，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别的女人的床上，一定是的。

伍梅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就跟上了他，他相貌并不怎样，但是他很有钱。是因为他有很多钱可以满足伍梅的虚荣心吧，所以，伍梅就很轻易地上了他的床。之后，伍梅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伍梅发现，其实，他不只有伍梅一个，他除了有老婆之外，还同时跟几个跟伍梅年纪一样的女孩。那些女孩跟伍梅一样的单纯。后悔了的伍梅没有退路，只要他喜欢，伍梅就会赶到他身边，因为，伍梅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欲海中不能自拔。伍梅知道，总有一天，他玩够了她之后，会丢弃她，去捕获别的猎物。

伍梅知道他也很痛苦，他是个成功的男人，反正，他有很多钱。可是，他所深爱的女人却不是属于他的，于是，他就不断地寻找象伍梅这样的女孩来满足他的占有欲。自从跟他接触之后，伍梅也认识了许多他圈子里的人，他们也都跟他一样，因为有钱，于是，把目标锁定在单纯的中学生身上，他们的身边，同时有好几个象伍梅这样的女孩。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可能是他觉得腻了，去换新的胃口。一想到这，伍梅就很绝望，想自杀。前段时间，就有一位师姐因为夜不归宿而被学校退学了。伍梅跟他在发廊里见过那位师姐，她正在跟一个混混谈价钱，之后就闪进发廊里挂着的隔布后面小床上。那师姐，伍梅也听得到一些关于她的事。开始的时候，那师姐也跟伍梅一样，靠个有钱的男人，之后，那男人有了新欢就把师姐给扔了，象扔擦过嘴的纸巾一样。师姐呢，却很傻，却选择卖掉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他。师姐以为他也会跟她爱他一样的爱她，师姐想错了，原先的她要什么他给什么，只不过是在引她上钩，男人，有哪个是好东西呢？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还不是把母亲扔了，跟了别的女人。

伍梅害怕想将来，在看到师姐之后，怕自己将来也跟师姐那样。伍梅的成绩开始以滑坡的速度下降，考重点高中上大学，对伍梅现在来说，已经没有原先的信心。既然已经是破罐子，那就干脆把这罐子也摔了吧。

天上，无暇的明月孤单地挂着，冷冷地看着凡间各色各样的人不断上演地同一个故事，流着同样的泪水；地上，从摩天的酒店宾馆里，于黑暗中传来人类无法听见的魔鬼地叫声，天地在摇动。歌舞厅里，人们带着面具疯狂的跳着、唱着，阴暗的角落里，粉子们在兜售摇头丸。

06/09/16修改于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