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时间能冲淡一切。我以为不是一切,而是一部份——因为有些东西就像普洱茶,又如陈坛老酒,久了,味道却更浓了。
我时常在梦里见到我最早的那个家——屋顶覆盖着麦草,墙是褐色的土砖砌成的,墙上没有一扇窗,屋子里光的来源就在于门和屋上方的极小的天窗。于是,每间屋都比较黑,大白天的也看不太清楚,更为让我担心的是墙上竟有不小的洞,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我不止一次向父母表示出我的害怕,一是墙会不会坍塌,二是会不会让坏人很容易地就进来,但他们却毫不在意地说:外面有柴,有木棒支撑,是不会倒的;我们家什么也没有,坏人是不会来的。再说这样的话,忙得团团转的他们就难得理了。还好,我有一个仅小两岁的妹妹,她的胆子要大一些,所以父母支使我们去拿什么,总是她去或者她陪我去。
那个厨房啊,一个大大的灶台,两个锅,一是煮饭的,另外一个是煮猪食的。灶的另一侧满是柴草(曾有好几次因不慎而起火)。厨房用具且不说好坏,单看颜色,没有一样是亮色的。紧挨厨房的是猪圈,更黑更乱。母亲最常在这两间屋穿梭,忙忙碌碌,似乎没有停过。我们姐妹最高兴的就是父亲从外地回来,他总会买一些好吃的,比如板栗。父亲会将生板栗很熟练地炒熟,这时从幽暗的厨房里就会飘出阵阵的香气,让我们垂涎三尺啊。
老房子留给我的黑的印象真是太深了。那时我就有个愿望,就是长大后一定要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可以让阳光毫无阻挡地进入屋里,可以随意坐在地上而不必担心弄脏衣服——我以为,那才是童话世界里人过的生活。
不过也有许多美好的记忆,比如那个四方的天井。爱美的父亲自做了一个水池,用从十里外的隶属岷江的支流——张庵河边捡来的石头在中央砌了一座很好看的假山。池里养了红色的小鱼,不久假山上长出了叫不出名字的小小的植物,再有水池外的盆栽的花花草草,还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屋子外面就更有意思了。没有围墙的院子一侧,有高大的芭蕉树,有铺展得很开的无花果树,有玫瑰花丛,有连片的扁竹根。还有七八株俗名“鸡肉花”的植物,其花呈紫色,可取来煮入面里食用,煮好后,滑滑的,其味确实如同鸡肉,所以深得我们的喜爱。再往外看,乃是竹的天下,根根都是那么青翠可人。穿过竹林,则是一小溪。那时的溪水真是清!没有一个孩子不喜欢在溪水里玩的!夏天里,我和妹妹常常弄得一身湿,不过一阵疯跑后,又干了,大人哪里会知道?
几回回在梦里回到这样的家。现在陪伴母亲的时间很少,但只要在一起,又特别是来了小妹,我们就围绕着老屋,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份情感太浓了,是与生俱来的,是生死如一的,是永难割舍的,如同太阳般永恒。
我的故土,我的家园,我今生最深情的依恋!
9月5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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