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出成都三百多公里,宿武后故土广元市,在尽领皇泽余晖、落日搂头后再南折至昭化小镇。葭萌关就在这个小镇西面几里处。
秋风萧索,寒蝉唱晚,橘柏江夹裹着几千年的岁月,伴随在渔歌川调里悠悠而去。橘柏江,现称嘉陵江,它在昭化一带一分而二,一条向东北、一条向西北。昭化镇就在这两江分流处,远处有金牛古道缓缓而来。过去,控制和出入西署的通道就要仰仗这条古栈道。橘柏江在到了昭化后地势变得开阔,它携带的大量泥沙就淤积起来,长此以往,竟在这川北大山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原。而小镇西面几里处,有一大山名唤牛头山,它的山腰就是传说中张飞挑灯战马超的古关口葭萌关。站在葭萌关上,看着曾经饮过千军万马的古井、残破的牛王庙,听远方万畴松涛、咽咽流水,历史往事如烟扑面、历历以来,款款而至。
姜维,那个被武侯孔明视为接班人的川中大将,在收罗尽蜀汉最后的几十万精锐,企图在这里凭借夹萌雄关、橘柏大沟延缓延缓他主子,也就是人称扶不起的阿斗政权的运命。遥想古战场上,矢飞如雨、枪立若林,大战之后,士兵残缺的肢体布满大沟两岸、关山内外。金风西至、残阳如血,一川鲜红一泻而下。几十万大军在鏖战了近一个月后,他们所捍卫的蜀汉政权的中心----成都,却被邓艾抄后路攻破,真是叫姜维捶胸不已。而后世之人,每每登临此地,必会有一番感怀、一番吟哦。
现在,我也来到了这里,也是那个秋声鹤唳、满目萧夷的季节。站在古关口,看不远处的渡口,彩霞入波、水光接天,几只铁皮船飘荡在水面。而当我们缓缓以下,远处是一川平畴,稻谷金黄,几点竹茅、缕缕炊烟。川陕公路上,来来往往、车流成织。再望远看,橘柏江徐徐而下的地方就是刘邦入蜀而火烧的古栈道--金牛道和唐玄宗天子得以摆脱惶惶有如丧家犬命运的朝天镇和古镇一东一北的清风、明月两个峡谷。古意拂面,我也禁不住诗性大发,写下了一首五律《葭萌关怀古》:
沉沙铁未消,青乱入竹桥。
杜子吟寒日,游翁对寂寥。
一江分两镇,五渡带春潮。
故地哀流水,桑榆换幼苗。
当地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三国蜀汉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曾经出使东吴而让华阳万里桥得以成名的费公费大人的安息之地就在此地不远的农家竹林里。哦,子云亭在大邑、黄忠庙在蓉城、武侯、先主的自不必说,张飞庙则在云阳。就是这个费大人,我始终没有找到你,原来你是躲在了葭萌关这个寂落辽远的所在,与山野村老为伍。老费,你真是让我好找啊。想当年《出师表》上,丞相大人可是十分看重你的啊。等我们寻到墓地,那记载费公事迹的石碑竟赫然盖在一口旱粪坑上,享受着五脏轮回神庙的祭奉。此情此景,我心中生出万千感慨来。
在这里,我还得到一个意外收获,时下名闻天下的川菜,宫宝肉丁的首创人,曾经巡抚山东的一品太子太保丁宝桢的故乡就在这橘柏江边的昭化镇。对丁大人,我不是十分了解,但对他的宫保系列菜却是情有独钟。
据说,此地的古风遗迹还远不止这几点,只是很多已经被历史长河所湮没,即使饱学之士也难道其中子丑,也就不复让人闻也。这里有这样多的人文景观、历史遗辙,古往今来直是叫无数文人竟折腰啊。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蔽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杜甫杜老夫子来了,他是秋末而来,满眼断柯纷叶,关山寂落。我们的诗圣大笔一挥,写就了有名的《橘柏渡》,诗中写到:“青冥寒江渡,驾竹为长桥。竿湿烟漠漠,江水风萧萧。”杜甫离去了,诗圣身后几百年过去了,另一位忧国忧民的、呼啸大江、仗剑弃笔的放翁、务观陆游也来啦。来时黄昏雨,来对将军行。看着曾经是几十万大军撕杀的古战场,而现在是无边农田的葭萌关,务观沉吟良久,吟出了“乱山落日夹萌驿,古渡悲风橘柏江。”的诗行。曾经的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和他所在时代是有多么深刻的内在相似啊,这深深地触动了诗人敏感的情怀。务观陆游叹着气走了。“家祭勿忘告乃翁”,现在的中国倒是可以告慰这个南宋的诗人,这个报国无门的爱国者了。
面对葭萌关、看着昭化镇,听橘柏江悠悠而去,耳边仿佛金戈铁马。遥看远处,川陕公路车水马龙,这条新建成的公路在昭化古镇专门留哟进出口。看来,这个古镇、这个古关有一次面临桑榆换幼苗、古树逢新春的机会了。只是这机会、这新春会不会长大、茁壮,就要我们拭目以待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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