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有些倦了,经过两天两天夜另加上一个白天的操劳,就是铁打铜铸的的身躯也受不了。我把沉重的头靠在车坐后的垫背上,垫背软软的,很舒服。
没过多久,红把头靠到我胸前,她那带着香味的秀发不时地撩到我的鼻孔,鼻孔里痒痒的,让我突然打了一个喷涕。
我醒了,红还在睡。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象是一匹脱了疆绳的野马。准确说,是一匹黑色的马。开车的司机是狮子镇狮子街上的一个年轻人,他二十多岁,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职业,便找亲戚从银行贷款买了这辆四门六坐的小货车。
这一次,我们是乘坐这辆车到省城武汉进货的。我们是一群商人,在家乡做着种小生意。有卖副食的,有卖五金的,也有卖家电的,我做服装生意,刚刚开业,准备到汉正街打货。
汉正街是中国最出名的商品批发中心,那里的商品价格低兼,是全国商人都喜欢光顾的地方。
我和红是新婚不久的夫妻,我们是在广东的一家工厂做工时认识的。我们谈恋爱时,红说我们合资开一个小店吧!一定比在厂里死做要好。我答应了她,但我一定要等到结婚以后,才开这个店。因此,红果然应允了。
于是,我们在1999年农历九月初举行了婚礼。结婚时,我21岁,她18岁。本来没有到结婚的合法年龄,是父亲找村干部送彩礼爬路子,才能顺利地把婚礼办了。
我们在三天前才把这家小小的时装店开起来,光装修费就花了二万多元,我给店子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知音时装店”。这名字自然是套用《知音》杂志而来的,大家都说好。我们准备在后天正式开业。
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是我最兴奋不已的在事情。为了这个店能顺利开张,我已经两天两夜另加上一个白天没合眼了,晚上,却又要去武汉进货。
虽然劳顿不堪,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有了老婆,又能开一家店铺,真是双喜临门啊!
车子开得飞快。虽然比不上闪电的速度,却也不会比别的车辆慢半分。
同我一道去武汉的小英姐和邓长生就坐在我的右边。我们挤在一个三人坐的坐位上,如果不是红的个子瘦小,根本就坐不下。一同前往的还志阳叔,美丽大姐,供销社的旺子兄弟,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坐在后面的车拖里。车拖很长,上面做了一个封闭式的厢子,还有铁皮子焊成的门,关上门,里面就很暧和了。
九月,天气早已转凉,夜晚3:00钟后,冷空气越来越霸道,我们都没有多穿些衣裳,不由得冻得嘴唇直颤。
红也醒了,她问我到了哪儿?我说不不太清楚,好象是在浠水县境内吧!司机听到我们的话,说这就是浠水县了。
我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只能看到两旁树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纷纷向后面退。我发现车子转了一个急弯,朝着另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而去。
我不知道后车厢里的人怎么样了,他们还会沉沉地睡了吗?车子里颠簸得厉害,我是毫无睡意了。
红跟我聊了一会儿后,上下眼皮子又开始打跳。她迷迷糊糊地又倒在我怀里,做起了美梦。
灾难就是在此时突然降临的。
当时,只有我和司机看到了。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向车子招手,她站在路边,手上拿着一方丝巾。我们看不清她的面孔。她突然向着路中间走来,记忆里,她还拎着一个小包包。我到没看出她是啥样子,司机事后告诉我们,那女的是个女鬼,脸上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其他的全是骷髅。他是在车灯的照耀下才发现的,而且,那女人的身体仿佛很轻,象会飞起来。
司机一惊,他迅速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司机后来说那女人真的飞起来了,一直跟在车子后方,他能感觉到。
我是看到了一个女人向车子招手,但我没看出那女人是鬼。
也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我只知道车子似乎撞上了什么,只听得“哐”地一声,仅几秒钟,我们和车子一起落入了一片水里。我的头突然碰到了一块软软的板子一样的东西,后来知道那是前方车坐的背垫。多亏了这背垫,救了我一命,同时,也救了红。红撞在我身上,一点小伤也没有。她是整辆车子里最幸运的一位。
当时,我的头脑是清醒的,暗道,完了。我以为跌入了大江中。我猛憋一口气,双手四处乱摸。只要能逃出车子,我会水性,一定能活。我感觉双手粘粘的,好象摸着的都是血。
红的手摸到了我,她一把抓住。我才想起,我的身边还有她。
等我抬起头,我发现自己能呼吸了,原来我们并没有跌入大江,而是一条河里。这就是湖北省浠水县的“上巴河”,如果是浠水县的朋友,一定知道这条河。
车门的玻璃早被摔成了碎片,我从车门里钻出来,又把红拉了出来。红被吓傻了,一步也迈不动,我把她背到附近的桥墩上,那里没有水。
我再返回来想救其他的人,但夜色黑得不见五指,我看不清。只感觉自己在水里行走,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只是浸到了胸部。
尽管非常困难,我还是摸到了车子那里。后车厢的门已经打开了,我听到了旺子的声音,他说李叔没气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人拖着另一人从后车厢里出来,那被拖出的人全身湿淋淋,软绵绵的。我接过来,发现是女人,是美丽大姐。我想扶着她走,她却一动也不动。实在没办法,我抱着她向前拖动。我感觉自己的手没有一点力气,拖得好辛苦。心里便埋怨她,又不是死了,还想让别人背呀?
大约把美丽大姐拖到岸边时,对面来了一群打着手电筒的人,他们是听到桥上有人报警,才匆匆奔过来救援的。他们帮我抬走了美丽大姐。我再向车子的方向摸去,我听到有人说,这个女人是死的。我又吓了一跳,刚才我拖了一个死人上去了?然而,心里更多的是难受。我再次来到车子旁时,红突然喊我,她告诉我有很多人来救援了。我也看到了那些从附近赶来的村民们。我走到红身边。红说还好,我们打货的钱还在,没丢。
邓长生的一条胳膊摔断了,他却不知道痛。他发现了我和红,说,我们去医院吧!他的右手一直托着那只断了的左手。我问他断了吗?他回答不清楚,可能是断了。
我们搀扶着红,我们三个人一起向岸边走去。碰上来救人的当地老乡,向我们指引了医院的方向。
那是一场至今仍让我心惊肉跳的灾难,当场摔死了二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田新元,女的就是美丽大姐了。九人中(其中有一个是临时上车的,我不知道),重伤三个,除了我的背上被弄破了一点皮肉,无大碍,和毫发无损的红,另外的人都不同成度地受了轻伤。
第二天,村的书记便带着乡政府的领导来看望我们,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我的父亲,以及他们的亲人。
后来,算命的说那一天我们到了鬼门关。倘若让那女鬼搭上了车,我们每一个人都得死。我是不信那些话的,但想想,那一回也确实算是过了一次鬼门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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