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北山脚下,有一个硕大的人工湖。每到秋季,湖面碧叶连天,姹紫嫣红。有时,你还可看到莲叶上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颤颤微微的水珠,像一个个精灵在滚动,一个接一个地滚落湖水中,微风徐来,那一池的莲花,便如听到了召唤,宛如一群妙龄美貌的女子,绿衣轻舞,低语娇笑。
湖中有一六角亭,谓曰赏荷亭,四柱彩纱挽起,内有古装妙龄女子数人,纱裙旖旎,长袖翩翩,云发高挽,眉黛唇红。她们各持一样乐器,或笙管笛箫、或琵琶、古筝,吹拉弹唱,做商业性表演,也为每年一度的赏荷节增添了浓浓的艺术气息和生动、靓丽的风景。
每年荷花盛开的时候,这里游人如织,磨肩擦踵,好不热闹。
偏有一远地文友此时造访,直言不讳地要我相陪去北山,听说那里的荷花娇艳、美女可餐。我哂然一笑:赏花耶,美女耶?
都赏都赏。他倒干脆。
打车很快就到了。没进山门,老远就听到美妙的歌乐随风传来。老兄急不可待,快步直奔主题。交了60元,我俩就经过九曲回廊,进了赏荷亭。两边有一对美女轻挽长袖,盈盈鞠身,双手握在腰间,向我俩道了个万福。落座,便有红颜将香茶送上。又有一女递上歌单。我一看,每曲20元,点舞30元。我面带难色。
老兄附耳说,我这有钱。我知道他新写的28集电视剧已经封镜,在北京每集卖到了八千。这小子是典型的性情中人,以前潦倒时也是这样,兴趣上来,就是皇帝买马的钱他都敢花。
他拿过曲单,很快地点了〈〈秋雨浮萍〉〉、〈〈春江花月夜〉〉两首。霎时间,乐声骤起。他凑近我说,我这辈子爱酒、爱游、爱女人,除了当作家,别的什么也干不了。而这三样,哪个作家也离不开。我知道这小子一年来累得可以,每天一万多字,别说构思,就是照书打字,也够他受的。不轻松轻松,能坚持下去吗?他要过一瓶剑南春,满满地倒了两杯,跟我撞了一下,干了。然后就旁若无人般微微地闭上眼睛,手指在桌上敲着拍节,一副很投入,很享受的样子。
美色、美酒、美乐,古代的帝王也莫过如此吧。为了尽地主之益,我拿出一张大票,索性有点了曲伴舞,存心是让那小子好好地腐化腐化。
四个美女风摆杨柳般地歌舞起来。长袖拂风如雾,彩带飘飘似虹。有歌声慢起,由弱而强,又时高时低,随着乐曲、舞姿变换着:
翠叶连天摇绿桥,桥上万点女儿娇,
红腮相思泪冰冷,点点滴滴落画桥;
自古贫福如天地,一样美娥万样娇,
美时君来长相伴,败花枯叶任风抛。
情绪被抒情的韵律躁动了。那音韵十分好听,浑圆如荷叶上的水珠,一颗颗滚进湖中。我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为这精美、细腻,内蕴、深刻的歌词感染。看似写荷,又是写人,景中有人,人中有景,如泣如诉,动人心弦。我偷眼看去,那位领舞的姑娘眼睛里竟有什么东西莹莹闪光。那是泪,真的是泪,是笑脸上的泪,恰如荷花上的水珠,真切动人。我为这如泣如诉的歌声牵动,继而颤抖,接着鼻孔酸楚,热泪盈眶。
好,好!老兄睁开眼睛,很感慨,很激动地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他的眼睛里全没有了那色迷迷的暧昧,也没了那种得意的神情,更多的是怕人的深刻思索和动人心魄的愤怒。他转过脸去,凝视着那一片带着水珠的莲花。
他对女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掏出一沓票子,放在茶桌上。我想说我已经给了,但没吱声。
我知道他的脾气。
“多谢老板。”女子们一张张妩媚的笑脸。
“我不是什么老板,我是作家,和你们一样。”
回来的时候,他就狠命地喝酒,然后就倒在床上,死猪一样地睡了。
我不吸烟,酒也喝得比他少,且没有了睡意。我眼前总晃动着那位姑娘的身影,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盈盈的泪光。我到过很多的地方,也看过很多的莲花——带着水珠的莲花,但从没有把它们和人,和人的命运联系到一起,多亏了这位老兄,多亏了那些美丽的女子,让我领悟到我以前从未领悟到的一点深刻。
北方的莲花如此,那南方的呢,杭州的、浙江的﹍﹍
出淤泥而不染,美丽而个性,我钦佩、喜欢。
早晨醒来,一地烟头。
写于2006年9月14日3时
本文已被编辑[千山我独行]于2006-9-14 9:12:0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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