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已两天没和孙子阿冬说过一句话了。
四爷是这小街上的“年长一族”,就像有首歌里唱的,他胡子里都长满了故事。他本是山西一个手艺不错的裁缝,悠哉乐哉地过着“快活的单身汉”生活。国民党的抓壮丁,让他背景离乡逃到了这个小街,做了四阿婆的姑爷。因有着逃丁的遭遇,四爷对政治是很敏感的。所以小街因有了四爷而活跃起来。
四爷的前半辈子过得很窘迫,特别是割资本主义尾巴那阵子,四爷和同是裁缝的儿子只好四处乞讨来勉强维持一家子的温饱。当邓小平同志提出改革开放的政策后,四爷搬出已上了许多灰,结了许多蛛网的缝纫机,干起了老本行。凭着他人为人和手艺,四爷很快就抱回来了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成了小街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小电影”的人。
四爷也是知道1997年7月1日要收回香港的。早在八十年代初他就向小街人们宣传过邓小平同志的“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方针。他用电视里的话说:“邓小平同志是伟大的,无双的。他的这方针是创世纪的,也是我国对香港今后的发展最有效的。”中央台孙小梅主持的“香港百年”和每天的新闻联播,四爷从未错过。他说他心里也有一个计时牌。他相信中国政府一定能顺利收回香港,他还说,他能亲眼看到香港的回归,死也瞑目了,因为他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曾经苦难的中国人。
可是自2月19日,四爷就不再出门了,阿冬说他爷爷在家恸哭小平同志。当人们都着春装后,他仍然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大家才知道阿冬只说对了一半。四爷说他虽然对小平同志的离去伤心,但更叫他担心的却是这以后我们能否顺利收回香港。他说:“一国两制是小平同志提出来的,也是小平把铁娘子撒切征服的。他走了,英国人会不反悔吗?”大家虽然觉得这有些不可能:中国已不是当初那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而且,白纸黑字都是有据可查的。但因为这是四爷的忧虑,也都不免对必定能收回的信念有些动摇。许多准备外出打工的都呆在家里看动静,在外的也让家里给叫了回来。
在这时,阿冬竟要去广东南海。他说你们这简直是在杞人忧天。强大的中国再加上最堂皇的理由,他区区英国佬有何惧哉?邓小平是去了,他去了又会有另一个小平啊!八四年,政府官员若没有坚定的决心答应下马政策吗?再说,我们有着强大的军队,帝国主义、蒋光头还不是让我们给赶跑了?放心吧,爷爷,香港以前是中国的,以后也是。
四爷还在犹疑着。他找来许多有关香港的资料,戴上老花镜一一细看。他看了中国政府紧锣密鼓的布置,看了全世界人民香港主权回归中国的反映,香港几百年来的历史、发展,特别是香港人民对回归祖国的热情,让四爷浑浊的两眼湿湿的。他终于答应让阿冬去南海了。
几天后的清晨,四爷去车站送阿冬,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一轮红日正缓缓地从东方升起,“回家把棉袄脱掉吧!”四爷对自己说。
学生时候的一篇征文,现翻出,看看,有些为当时的自己自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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