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9日,是一个十分平常的日子。对于我这个文学爱好者来说,却是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这一天,衡阳地区三家最有影响文学民间刊物的编委齐聚美丽的衡南宝盖镇,成功举办了衡阳市首届文学民刊研究会,我有幸参加并见证了这次很有意义的活动。
早在八月上旬,衡南县文学青年联谊会《未名者》杂志执行主编罗诗斌就多次打电话给我和罗阶明,邀请《泉水湾》杂志社的文友去他所在的宝盖镇,共同探讨文学民刊的发展和出路。我和主编谷经农商量后,决定把时间定在当月下旬。谁知因为我在郴州遭遇意外受伤,致使聚会时间推迟到了9月9日。为了参加这次活动,我提前两天确定好了与会人员、车辆,准备了相关资料,并联系了新闻媒体。就在我们即将出发时,徐玉成、成家谅、李为民等几个编委却因公务缠身未能参加。天公也不作美,原本天高气爽的好日子,也因为一场南下冷空气的影响,秋雨绵绵,气温骤降。尽管如此,冷空气依然冷却不了我们沸腾的热血。经农兄很早就起了床,带着一袋《泉水湾》杂志在等候;《新耒阳》副总编谭功宝老师原本有下乡采访任务,当他接到我的邀请后,毅然把采访一事取消了;王颖感冒好几天了,但她坚持带病参加聚会,并最早赶到指定地点集合;曾利华和陆小勇在单位要加班的情况下,采取了利华参加、小勇留下加班的办法;谭亚平、廖丽娟、肖淋文、王小贞都是个个如约赶到指定地点;我的同事何小飞、周旋十分热心我们的活动,欣然为我们当司机。倒是头天晚上就从乡下赶回城里的罗阶明,因为睡过了头,手机也关机,导致我们比原定计划迟了半个小时才出发。为此,大家就罚他请每个人在新市镇吃了碗新市粉。
从新市到宝盖,是一条平坦的柏油路。我们一行十三人分乘三台小车,冒雨前行,一路上说说笑笑,个个心情十分愉快。当天上午9时30分,我们顺利到达了宝盖镇。宝盖与耒阳接壤,是衡南县的一个大镇,有人口近4万,山青水秀,民风质朴,积淀着丰厚的文化底蕴。该镇刘伟湘、罗诗斌、廖湘衡、李玉辉、徐中平以及青年画家谭绩都是在衡南乃至衡阳地区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诗人,其中后五人都在宝盖中学任教。一所乡镇中学聚集了四名地级市作家协会会员,实在令人惊叹。我们到达宝盖中学时,罗诗斌已经在校门口门卫室恭侯多时了。诗斌是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汉子,今年刚满三十岁,浓眉大眼,当过兵,其笔名法卡山就取名于他戍守的边界。他自幼酷爱文学,在部队时就开始发表作品。2003年夏天,手拿一张散文诗剪报到宝盖中学报到的罗诗斌,有幸与李玉辉、廖湘衡、谭绩相识,从而渐渐结束了在村小教书时写了东西都无人交流的苦闷和躁动。不久,廖湘衡带着罗诗斌专程拜访了宝盖镇第一个市作协会员、镇文化站干事刘伟湘。三年后,即2006年6月,他们这群志同道合的文友,催生了衡南县唯一的纯文学民刊《未名者》。这些,都是最近我同诗斌的电话交流中了解的。好客的诗斌对我们的到来十分高兴,他当即引导我们与前来迎接的衡阳知名诗人郭密林及《未名者》全体编委见面。不久,《湖南诗人》编委西怪江荣、湖南诗人网版主郭伟、《衡阳广播电视报》新闻部主任文海庆分别从常宁市、衡阳县以及衡阳市区驱车赶到了宝盖中学。衡南一中文学社社长邓云帆也闻讯赶来参加我们的研讨会。
研讨会是在热烈、友爱的气氛中进行的。大家齐聚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一边翻阅着互赠的刊物,一边交流着办刊体会和创作经验。会上,《未名者》名誉主编刘伟湘就如何办好民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刘伟湘是衡南县有名的“怪才诗人”,三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上帝给了他诗人的才能,却没能给他一副健全的身体。在他不到一百天时,疼爱他的父亲失手将他摔成脑震荡,致使他的大脑神经受损,行动和语言都困难。刘伟湘艰难地读完初中后,就走向了自强不息的文学创作之路,用颤抖的双手写下一行行与命运抗争的诗句。从1994年至今,他已经在国内各级刊物上发表近二十万字的文学作品,绝大部分是诗歌。他写字的速度大约是每分钟六个字,由此可见他的艰辛。他的感人事迹先后上了湖南卫视、《知音》杂志、《衡阳日报》、衡阳电台等新闻媒体,并被评为衡阳市自强模范。也许是心情太激动,刘伟湘发言时的声音更加含混不清。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同我们虔诚地谈论着他们的《未名者》。他说,人是需要支撑的,譬如笔,亦是一根支柱。人世间有着太多太多的尘嚣和纷扰,我们之所以选择文学,正是为了让心灵重归轻盈与宁静。漫漫人生,一路走来,我们哭过、爱过,更多的是无数的感动和感悟。于是,我们辛勤地打捞生活,让文学把酸、甜、苦、辣掺和成一盘丰盛的大餐,营养我们的生活,丰盈我们的灵魂。他坚信,“《未名者》这株幼苗会长成大树的!文学史上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名字,但是《未名者》铭刻着我们这群未名者激情燃烧的岁月!”刘伟湘先生此言,不正体现出我们所有民刊的办刊理想吗?
紧接着,《湖南诗人》、《网络微型诗》两家民刊的主编郭密林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五十开外的郭老在衡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省作协会员,也是湖南诗坛的知名诗人。2004年,郭老与在衡几位同是省作协会员的诗友郭龙、吕宗林、刘定安、游鱼等共同发起成立了衡阳市回雁诗社,办起了《湖南诗人》、《网络微型诗》两份民刊,还创办了湖南诗人网,引起了我省文学界的关注,被誉为“回雁诗派”。研讨会上,郭老阐述了他对民刊的界定:它区别于有刊号、注册资金和法人代表的官刊,也不同于文联、作协组织办的半官方的会刊、学报,而是由一个人或一群发起、有出版证号的、资金来自民间的文学刊物。他认为,在纯文学越来越边缘化、纯文学刊物越来越不景气的今天,纯文学民刊的应运而生是文学在民间发展的必然,一定程度满足了大批文学爱好者渴望交流的心理需求。如今在文学创作中,在孤军作战、孤独写作的业余作者越来越少了,更多的作者都在追求“快乐写作”,纯文学民刊无疑发挥了文学民间普及和文学激情延续的作用。虽然我们这些民刊纯粹是文学爱好者“顶”出来的一个交流和展示的平台,但一定程度上也坚持了文学的自主性,民刊同样能够出精品,同样能够催生一批作家、诗人。比如《湖南诗人》、《网络微型诗》的宗旨就是尊重好诗。纵观我国现代文学史,大部分有影响的作家、诗人都是通过结成文学社团、创办自己的刊物,以团体流派的力量推向全国的。
会上,谭功宝老师和经农兄先后就如何加强文学社团的合作与交流、挖掘文学民刊资源、办好论坛阵地发表了很有见地看法。此外,我和罗诗斌、两怪江荣、文海庆也分别就民刊的出路问题畅谈了自己的看法。大家一致认为,我们衡阳地区虽然目前文学民刊数量不多,但已经引起了省、市作协和社会各界的关注。2006年7月15日,《衡阳日报》头版头条推介了《湖南诗人》、《泉水湾》、《未名者》,这是对我们的鼓舞和激励。现在,我们三家民刊的影响越来越大,省内不少作家和文学爱好者纷纷向我们索要刊物。这一切都说明,虽然现在关注文学的人不多了,但文学是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的事。我们应该极力倡导快乐写作理念,不为成名成家,不为功名镀金,只为让文学爱好者有一个自娱自乐的精神港湾。同时,我们绝不能流于“小圈子”写作,要努力提高稿件质量、扩大作者面,避免因为稿件质量不能突破而和走向消亡。在资金上,要像《泉水湾》一样,突破自费筹资的困境,争取民营企业家的支持,在出版周期和发行量上尽量保持最低,以低成本运营,促细水长流。在管理方式上,要像《网络微型诗》一样,采取民主集中制,凡刊物重大决策决不能凭一个人或几个人说了算,而是一律提交编委会讨论、过半数通过方能生效,哪怕是错误的决策,只要有过半数的编委同意,也要无条件执行。这要成为纯文学民刊民主制管理的基本原则。
会后,全体与会人员参观了宝盖楼。这是一栋建于清朝中叶的百年古宅,砖木结构,据说正厅原来有七层楼高,里面有不少历史文物,可惜文革时被洗劫一空,正厅被毁。现在我们看到的正厅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建的。所幸前厅仍保持着原貌。站在宝盖楼前的水塘边,面对这些断桓残壁,我仿佛听到了历史在无言岁月里流淌的声音,是如此苍凉和厚重。无论是谁站在这里,心灵都会得到一次净化与洗礼。于是,我们这帮虔诚的文学青年,拍照、合影,把古宅永远定格在记忆里。
中餐,无疑是丰盛的,好客的主人为我们准备了特色的土家菜和喷香的谷酒。二十多个文学爱好者,围成三桌,尽情享受着主人的深情厚意。每个人的笑容都荡漾在碰杯与举筷之间,嘴里喝进的是美酒,吐出的却是友谊。最为高兴的当为主人刘伟湘和罗诗斌。他们不停地举杯劝客,其热情与豪爽让我们感动。是文学,让我们相识、相知,是文学,架起了衡阳、衡南、常宁、耒阳四地的友谊桥梁。人生在世,可以失去功业,却不可以失去这样的朋友。你看,连我们的唐张婷姑娘,都兴奋得举起酒杯,向好客的主人发起了挑战。她向“怪才诗人”刘伟湘连敬了五杯酒后,居然粉脸不红,真乃女中豪杰也。
宴毕,刘伟湘下楼时突然摔倒在地上,我们都笑“怪才诗人”不胜酒力,竟然败在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嘴上。我赶紧过去扶起刘伟湘,他却笑着说:“我没醉,我是太高兴了摔了一跤。”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他那首《万亩烟叶》里的诗句“我用涂写标语的补助/买来一瓶满是香精味的白酒/御寒/咬开瓶盖/咕咕呼呼一口气/吞下/我酒气冲天底气不足地对乡亲们嚷道/种烟吧,片片烟叶是黄金。”此时此刻,我多想写一首关于酒的诗,向尊贵的主人加诗人表示由衷地敬意和谢意。可惜,我缺乏诗才,写不出他这样好的诗句。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我们耒阳文友中素以酒量大出名的“歪才诗人”罗阶明却醉了。他是后醉的,醉倒在去江口绿洲参观的途中,醉倒在风雨大作中的游船上,一时成为大家的笑料。好一个逸鸥,如此美景你不看,独自醉卧游船,是不是想做回当年杜甫泛游耒水的美梦啊。也罢,就让你在梦里化为一只小海鸥,在这人群中鸟类天堂,飞翔一次吧。没有想到的是,次日,阶明用笔名逸鸥在网上发表了一首名叫《江口》的诗歌:“裹一身醉意/江口的秋雨/打不湿我/一腔杯盘狼籍的愁/江口的秋风/被我跄踉的脚/绊了一个实实的跟头/远远地滚倒江尾去了/江口/我只想和那只弃置的老渡船一样/今夜停靠在你的码头/美美的睡上一觉。”原来,他虽然醉着,实际上比我们谁都清醒呢。当然,这是我们后来读了他的诗才恍然大悟的。
江口鸟洲闻名遐迩,它位于耒水下游,四面环水,由陈家洲、张家洲、龙家洲三个内陆河洲鼎立组成,总面积15万平方米。自古以来,鸟类都喜欢栖息在人烟稀少的湖泊、海岛或原始森林中,而在人烟稠密、地势平坦的江南,在车水马龙的闹市旁边,竟然有这样一块河洲,集中栖息、繁衍着130多种、10万只以上的鸟类,这在古今中外是极为罕见的。遗憾的是,风雨中的我们站在观鸟台,自然看不到晴日万鸟竞飞的壮观场面。远远望去,雨中的鸟洲,犹如盖上薄纱的少女,令人遐思无穷,谁都想揭开其真面目。于是,我们决定雨中游鸟洲。由于我的雨伞让王小贞拿去了,经农兄见状,就要廖丽娟和我共搭一伞,并戏言:“科长,这个美女就借给你了”。廖姐乐得当我一回“保护伞”,主动为我撑伞。没有雨伞的小飞和亚平干脆就漫步在雨雾迷蒙中,各自举着相机四处拍照,全然不顾雨水淋湿身子了。倒是郭老幸福,伟湘和诗斌一直伴他左右不算,身边还有一帮子文学青年围着。漫步在鸟洲葱茏的树下,我们看见许多树木倒在地上。一个叫刘幼翠的宝盖女子告诉我们,这是前不久那场百年未遇的特大洪灾摧残的结果。小刘也是个业余作者,《未名者》杂志编委。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绿荫浓蔽中极力寻着鸟儿的踪迹。终于,我们看见了几只白鹭在林子里悠闲地低飞。那洁白无瑕的羽毛、修长的细腿,还有那潇洒的舞步,分明是一副白马王子的派头。据小刘介绍,在江口鸟洲,这种白鹭数以万计。它们每年三月份来这里筑巢,下蛋,到了五至八月间,这里的鹭鸟银光闪闪,一片洁白。“飞时疑是万朵云,落时恰似千堆雪”,气势蔚然壮观。当地有民谣云:“有谁沾得此灵气,不是贤人便是鸟。”我们虽然看不到这样的奇观,但能够在雨中感受着大自然的灵气,心中仍然感到无比的快乐。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一棵柳树下躺着只的白鹭,正在泥泞的草地上痛苦地挣扎,周旋跑过去拾起一看,原来它生病了。周旋就心疼地抱在怀里,问大家怎么办。王颖提议放在原地任它自生自灭。大家都认为不行,天气这么冷,不是病死也会冻死。我就开玩笑对周旋和他女友唐张婷说:“这是一只爱情鸟,旋子,你可要好好保护啊。”最后,还是诗斌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它带上岸交到鸟洲管理所。返回的途中,这只白鹭的生死就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
于是,坐在王小贞旁边的刘伟湘诗兴大发,在船中铺开一张脏兮兮的纸,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首《耒水河上睡着一只鸟》:“9月9日/2006年醒了的秋天/我以飞翔的姿态接触/耒水河上的一只鸟/第一场秋雨没有泪落的痛楚/青春的气息涂鸦/我的心情/鸟语哑寂雨声响亮/观鸟台上/红男绿女的银铃摇曳/一只鸟壳的故事关于生命/朴素而坚韧/我看见一只鸟/从诗经袅袅烟雾中慢慢走来/走了几千年/泊在这个小洲上睡熟了/雨不经意地溅湿/一颗柔软的心于是/我在耒水河上张望爱情”。真是好诗啊,我们互相传阅着“怪才诗人”的杰作,却发现阶明依然在呼呼大睡,唉,这个“歪才诗人”,真是歪到家了!
上岸后,我们半打算立即驱车返耒阳,好客的主人把晚餐都准备好了,盛情难却,我们只好留下来痛快地吃了晚餐后才离去。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我们的车子徐徐开动时,郭老、伟湘、诗斌等人依依不恋为我们送行。我们也一个劲地在车内向他们挥手告别。啊,再见了,亲爱地朋友们,让我们在下一个美好的日子重聚!
(2006年9月10凌晨2时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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