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世纪,听上去,真的很古老,让我有些错觉,我以为自己是坐在摇椅上的老太太,白发苍苍,面容慈祥,淡定恬静。
古老的石板上,我坐在石板上,阳光包裹着我干扁瘦小的身躯,这像一颗草,一颗绿色却古老的草。
我的白头发,那长长的直直的白发,很柔顺的垂着,像绸缎一样。阳光把我的白发染成了金黄色,我小心地抚摸着,一点一点地摸着。
一根头发又脱落了,长长的,大概有70厘米左右,我颤微微地左手捏着头发的这头,右手捏着头发的那头,很用力的捏着,这条头发被我拉成了一根直线,直直地,像一根银线。
突然我的左手无力地松开了,这根头发在风中舞着,像年轻美貌的姑娘在草原上跳着美丽的舞蹈一样;又像是一条河流,弯曲且富于活力;又像是一条路,蜿延着往上延伸着。
我的眼睛慢慢地有些恍惚了,这是我的头发吗?它活了多久呢,是我五岁的时候,它就开始长,还是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开始生长。
它曾经是这样的美丽,如何还是这样的美,黑色是美,白色也是美,无边无际,像海,草原,天空,还有河流。
二
有人说我像一个雕像,盘坐在石凳上,像打坐的尼姑一样。我是在打坐,只不过,我是一位凡人的身份打坐着,想着凡人的事情,想着凡人的生活。心一直很静,像石凳一样地静。偶偶有些浮动,心有所想,心有所动。
光鲜明亮地石凳,冰冷,温暖,春夏秋冬,物是人非,岁月的痕迹,仿佛在这里寻觅不到。曾有几个小孩在这里玩耍过,我远远地站在木头做的门边,看着他们,这群可爱的精灵。在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我的从前,我的童年,再细看,还能看到我的前世。
等他们散去,我一步一步地走近石凳,脚步没有像年轻时那般轻盈,而是有些吃力。
走近了石凳了,定定地看着,像要把石凳看穿一样。蹲下来,轻轻地摸着,像盲人摸着熟悉且心爱的东西一样,一遍一遍,爱不释手。
这个陪伴了我一生的石凳,等我死了,它还在这里陪着我。
真正的许诺是不用语言的,真正的许诺是默默地行动着,真正的许诺是没有期限的,是比一辈子还长。
和它没有许诺,它却在履行,或许前生我与它就有约,我和它是注定的。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却注定要相伴一生。
是吗,我的石凳?
三
我有多老了,我都不知道,我一直在问自己,都说老人记忆差,这话一点也不假,眼发耳聪,笨手笨脚,颤颤微微,沉默寡言。
我总是坐着石凳上,看着一些认识我的人或者我认识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会咧开嘴向他们微笑,他们也会友好地向我微笑,有时,还能听到用甜美的嗓音和我说话,用手比划着。
我应该不是一个讨人厌的老太婆吧,这是我从她们身上发现的,找到的。我是不是像个小孩,越老越爱臭美了,越爱胡思乱想了。
阳光刺得我的双眼有些痛,会有星星在闪动,我在有星星陪伴的白天,想到了我的青春,我花样般的年华。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没有浪漫感动的故事,没有海枯石烂的故事,平平淡淡,细细地想来,才觉得另有一翻别味,像越嚼越香的花生米,像越喝越有味的绿茶。
我的石凳上,放着一杯茶,那是邻家的小姑娘亲手做的,也是她亲手为我泡的。她多像我年轻时,去山上采茶,做茶,泡茶,小小的手,总是让我想到那时的自己。
她特别喜欢我,总喜欢听我讲故事,特别喜欢听我自己的故事,她常问我为什么不戴任何饰物,问我有没有穿过耳洞。她每次问时,就会站着摸我的耳朵。
我总是会想着她以后会这样,十五岁的时候会怎样,二十岁的时候会怎样,三十岁的时候会怎样,五十岁的时候会怎样,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喜欢坐在石凳上,也是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微微地笑着。
本文已被编辑[静韵随风]于2006-9-11 18:15:2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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