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喜欢野菊花，常常带回些野菊花用花盆栽培。不几年，深深的庭院就栽满了，像一个长长的花海，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前来观赏，哥哥因此而很自豪。

哥哥把野菊花当做家菊花养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敬佩。可后来哥哥再也不带野菊花回家了。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原因，问他，他都笑笑说：“说了你也不懂。”

有一天，哥哥要我和他一块去进山，那天正好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很喜欢山，就欣然答应了。我们走了大半天，一直走到青山深处。那里有一个几十丈高的青石崖，远远看去像一座巨大的石碑，七彩的阳光照在上面，映着山谷轻柔曼妙的薄雾，亦直亦幻，仿佛仙境。

走进石崖，许多野生的菊花出现在崖底，高不足尺，却开着洁白的花，像雪后天晴尚未完全消融的雪花，清新极了；　花香随风，混着山谷的潮气沁人心脾。

我从未见过这么洁白清丽的菊花，连连赞叹：“这里的野菊花太美了！美极了！”

“美在哪里？”哥哥问。

“美在花、叶、香香的味道，美在石崖、薄雾、深谷，美在若有若无，好像什么都美，但具体的我又说不出来。”

“是的，很别致，什么都美，却说不出来，让人充满联想。”

“这是为什么呢？同样是野菊花，生长在家和生长在这里怎么感觉大不一样呢？”

哥哥说：“清瘦的野菊花，长在山川田野，吸收了自然的灵气，长的是清丽的爽姿，楚楚动人；一但家养，由于人为因素，便只能供人玩赏。”

“但它的确枝更高了，叶更嫩了，花更大了呀！”

“它仿佛是更美了，但却美得失去了原有的气节，说它雍容，它不及牡丹；说它清沌，它不及芙蓉；说它浓郁，它不及玫瑰；气节失了，品位自然会低，格调自然也就俗了。”

哥哥的话很在理，但我又不禁感叹：这些野菊花在这崖高谷深的山野，漂亮为谁长，美丽为谁开，那迷人的姿态又会有几个人为之陶醉呢？

“它不为迷人而生长，这正是它的高雅之处；它不为欣赏而存在，这正是它的气节所在。也正因为如此，它才具有天地的纯真，它的高洁才会震慑心灵啊！”

傍晚要回家了，哥哥指着野菊花对我说：“弟弟！草木一生，人活一世，做人不能失了气节，奴颜媚骨，哗众取宠，降低人格；要像这纯净的野菊花一样，有高尚的心灵啊！”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儿子已经十八岁了，但哥哥的话我始终没有忘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