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大脑中的记忆细胞也不知死去活来了多少个轮回,但永恒的东西总会留下永恒的记忆。
少年时代总会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但随着年轮的增厚,时光过滤了想留也留不住的什物,只是有些真的应该忘记的东西,却死死扎进记忆的细胞,异化了遗传的基因,一年又一年地保留了下来。
人活着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不谐人事时,心里是一团浑沌;初懂世事时,一切都是奇奇妙妙;有了一种思想时,心灵便有了一种似乎是本能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恐怕就是灵魂的真切体验。
没想到还能遇到她,没想到我们还能坐在一张饭桌上,她说真象是一场梦,仿佛不象是真的。她心里此时此刻都装了些什么;但我想,她心里的感受一定是异样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又是真真假假?看她喜悦中夹带着苦涩的神情,我一时竟无言相对。人为什么总要把真真假假挂在嘴上;人为什么总要那么在乎这世界里的真真假假。其实让我说,人生中本无真假,世界里只有存在。
“这么些年,你过得好吗?”这不知是中国人的劣性,还是中国人的优点;久不相聚,再聚时总是要问别人过得好吗。为什么?我不知道;但从我嘴中说出来,心里总还是生出了几分祝愿。
“还行吧,生活嘛,到今天这年龄,已经没有什么好不好啦;能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就是结果;人生求的不就是结果吗。”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年轻,但昔时的影子还是留在了她生活的面容中,让人的心里萌芽出一丝春意。
“还写东西吗?”我想扯开话题,我不想在这人到中年的时分,让那少时朦胧的记忆明皙起来;因为人生中有许多事情是不能明了的,存一点企盼在心里,人才会有动力,人才会从今天走到明天,人才会有最终的结果。
“想写,可一直没写;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的心灵不能慰籍自己的心灵;许多时候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写东西那是要用心灵的。”她没变,别说几十年去了,可她真的是一点也没变,特别是一颗心。
“听说当初你差点走上不归路,那是为谁呀?”我壮着胆子,总想揭开存在我心中二十几年的谜;因为这么些年在我的身围,关于她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说心里话,不论是哪一个版本我都不愿意相信。
“你说我还能为谁呀!为我的灵魂呗。”她看起来是彻底的解脱了,原想她不愿说起这事,可谁料她很不在意:“你不知道那一段时间里,我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了,仿佛灵魂都出窍了;那时我是真的不想活了,不为别的,就为自己。”
她说的话我相信,因为少年时她的心气就很高,高得身边的人完全都没有了档次。不过几十年匆匆离去,岁月在我们的额头都留下了再也抹不去的印迹,今日论说往昔,心中总会留下几多遗憾和惋惜。
为了自己的灵魂去死,我心里明白,不是每个人随便就可以做到的,单单光凭勇气恐怕是不行的。我过去常说,人什么都可以解剖,唯独不能解剖自己的灵魂。
我们用三个小时吃完了饭,她又邀我去歌厅;要知道我已好多年没有去过那地方了;这到不是我不喜欢音乐,就说我五音不全,没事时也在家里喊上几声;只是我觉得如今再走进那样的氛围里,心灵会经受不住震荡的。她盛情我不能没情吧;就在饭馆的隔壁,我们走进了一间ktv包箱。灯红酒绿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给自己点了一曲《记事本》,唱得不能算很好,但却格外的动情;忽然间我觉得自己的心里象是有了一丝怪异的冲动。她问我唱什么?我要了一曲李娜的《好人一生平安》,我知道自己唱的不好,但她总是一次次地为我鼓掌;我明白,她为什鼓掌。
“你唱得真有味道;”我刚放下话筒,她就伸出手:“来,我们握个手吧。”
“第一次握手,整整迟了三十年。”我是真的无意说说,没想到勾起她一句让我不知该怎样的问话。
“你还记得那纸条的内容吗?”她握住我的手:“我那时上课总看你,你还能记得吗?”
“记得呀。”
“那就记下去吧,那可是我第一次……不说啦,不说啦!我们唱歌吧。”
唱吧,心灵也许只能放歌;我浮在那悠扬的音乐中,闪烁的七色光里,我没法看清她的面容,我也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留下的都是什么。
她没再和我对视,她在微闭着双眼唱歌,唱着《懂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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