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吹/很大的风/听我咳嗽的声音/那些水鸟/十分惊恐/你们不要飞走/我不行的时候/就直接去天葬台/喂老鹰/我的魂魄/还会来看湖/那时候/你们要/与湖同在　

——庄宗伟《天湖》　

壶瓶山的夜寂静，山后的湖寂静。风寂静，月寂静，人寂静。　

庄宗伟喝很多酒，他命令我们呼吸轻缓，听他朗诵他的诗歌《天湖》。湖边吹/很大的风/听我咳嗽的声音/那些水鸟/十分惊恐/你们不要飞走/我不行的时候/就直接去天葬台/喂老鹰/我的魂魄/还会来看湖/那时候/你们要/与湖同在　

酒醉的他，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在寂静的山水之间读自己的内心的语言，他不知道在朦胧的月色里，有一颗盈满激动的心和一双流淌泪水的眼睛已经沉醉不知归路。　

在我的请求下，他把那首诗歌朗诵了三次。我还从来没有看见有谁在众人面前那样声情并茂里读自己的诗歌。原来诗歌还可以那样纯净，纯净得如婴儿的眼睛，干净得如天空的白云，单纯得如山边的湖水。　

庄宗伟是有名的诗人。他是诗人，他有许多的头衔，他的诗歌与他的头衔没有关系。我并不是因为他的曙目我才去聍听他的诗歌。　

他主张诗歌不需要任何形容词，不需要任何意象。干净、单纯。　

他的《天湖》作为定语的，只有三个，吝啬的三个。再也不容许哪怕是一个善意的修饰词，孩子般单纯，湖水般明净。　

并不是简单、干净的语言就不能蕴涵诗意的情绪。我在那简洁的语言里，感受到了那来自西方的神圣、佛的慈善、人的信仰、灵魂的安然。　

因为李娜和韩红的歌声，西藏成为我的理想。因为庄宗伟的诗歌天湖成为我的梦想。　

是梦不是梦。那一涧湖水就在苍天之下雪山之颠，老鹰硕大的翅膀覆盖她蓝色的皱理……　

纳木措，天湖；天湖，纳木措，因一首诗我进入一个梦境。在听到诗人梦咿般的天籁之音之后，我终于站在了你的身边。湖水被风吹起阵阵涟漪，轻轻的拍打在岸边，湖中水鸟在嬉戏；彩色的经幡飘荡，湖岸像一轮弯月，怀拥着这一汪湖水……　

有许多的信仰来自原始的冲动。　

那些水鸟衔来佛祖的梵语，然后静立，处子一般。

哦，静立的水鸟请不必为“我”恐慌。远处经幡飘荡，经筒转动着“嗡玛尼呗咪哞”的声音，那声音正健将抚平“我”内心的咳嗽。　

要知道，在雪域高原，若是染上了感冒，听见了咳嗽的声音，那么，人的生命大约就离天堂不远了。那是怎样一个恶劣的环境？　

而就在那恶劣的环境之中，善良纯朴的人们，用自己坚定的信仰，把真、善、美向四方传播。我们的诗人，不正是用他敏锐而善意的眼睛把美好渴望，把美好和真诚向我们传诵么？　

其实，我不用去西藏，不用去天湖，不用去惊动西方的神圣和安宁。湖边的那些水鸟在诗歌里向我们警示生存与死亡、堕落与虔诚的理念。我在安静的呼吸里虔诚打坐，捧一个神圣，祈祷我的来生是湖边的一尾小鱼。那样，水鸟不会那么寂寞，天空不会那么寂寞。　

湖水明澄，经幡明艳，经筒明暗，诗歌明澈，灵魂明净。面对天湖，我不会借助风的翅膀与之举案齐眉。在佛的面前不会戴上墨镜掩饰自己干净的慌张。我只会让风肆意吹我吹我如雪的发，吹我如冰的泪。这里是一个神气的世界，与红尘无关，与喧嚣无关。我呼吸自己的安静，聆听风的声音……　

若诗歌能澄清人的心灵，若湖水能洗净人的眼睛，若雪山能炼驭单纯的灵魂，诗人我还会吟颂那句：“白云深处，是谁家的羊群，毡房深处，是谁家的酥油香……”诗人，我不说感谢，我再次看见了湖水蓝蓝，经幡飘飘，梵音声声，白云朵朵，哦，诗人你看见了么？《诗经》从三千年前走来。　

江、河、湖、海，是不是所有的水都涌向同一个方向？如果答案选择肯定，为何天湖的水迟迟不肯出发？东、南、西、北，是不是所有的方向都有着分明的四季？如果肯定的回答是很响亮，为何诗人在天湖面前忽略光阴的转动？　

只是，那个西方，那个天湖到底离我多远？江南的大鸟可不可以顺利抵达？会不会在抵达之后安然死亡？　

只要纯净的灵魂还在，湖水还在，死亡有什么可怕？湖中的水鸟，安详的水鸟，吉祥的水鸟，若“我”死了之后，请不要恐慌，请把“我”的尸体，云上天葬台喂老鹰。　

天葬台是什么地方？老鹰在神圣的西藏又是怎样的一种大鸟？仅仅是一个地方，一种大鸟么？　

如果你听过释迦佛舍身侍虎的故事，如果你听过关于天葬的种种传说，你一定会认为天葬是壮烈的、是美丽的。那种舍弃一切的大慈大悲在肉身化作荒芜的时候，佛会在一个纯净的地方安抚他的灵魂。　

随着喇嘛们的诵经声，灵魂被鹰鹫们带往香巴拉净土，那是不是一种充满诗意的境界？无论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天葬台都只能以平等的方式告别自己的肉身，红尘被抛开，灵魂进入天堂，世间的尔虞我诈都化作朵朵雪莲，开在通往天堂的路口。　

而我们的诗人需要怎样善良而清澈的心灵，需要怎样单纯而明亮的眼睛才能与湖同在？我要用怎样的干净而纯洁的心灵才能接近诗人的心灵？要用怎样的目光才能将那一涧湖水盈在心间？　

只是，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的存在么？灵魂是不是一种美好的寄往，是不是一种虔诚的渴望？为什么佛祖总是在西方极远的世界？“佛在心中坐”是不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诗歌需要知音。我不敢说是庄宗伟的知音，但他的诗歌能震撼我的心灵。我在短短的四天写下了《与湖同在》系列诗歌20首，呼应他的《走进西藏》。他看后说写得很好，还说若我真去了西藏，那个系列的诗歌会写得更好。其实，在我读过他的那个系列诗歌之后，我就决定今生不再去西藏。就让那涧湖水永远安静泊在我的内心。一种安然，也是佛的一种境界。　

日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与湖同在。诗在，人在；人在，湖在；湖在，佛在。　

2006-09-10-1:56-第一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