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斋”是我的书斋名。说它是书斋,是因为在一般人的眼中,它倒也是一个小具规模的书房。其实“室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对我而言,心斋意义远不止于此。它还是我灵魂的憩息地、精神的避难所。在那里,我的心放则弥之六合,束则纳于芥子。书者,窗也。一本书就是一个世界。烹一盏清茗,爇一束心香,静坐窗前灯下。如水的月光、轻柔的晚风、唧唧的虫鸣、淡淡的松香,还有松枝、竹影写在窗上,铜炉中的檀香氤氲缭绕,心也沉静如水。这个时候,就是不读书,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四处壁立的书,嗅着淡淡的书香,也是一种享受。何况以书作壁最易培养出一种高雅脱俗的文人情怀、文化氛围、隐士气质和高旷的品位,此时此地不读书,又到哪里去找更合适的情境呢?当然这时,一盏红灯——一定要光线柔和的——是少不了的,这自然是因为只有光线柔和的红灯才与这种温和的情境相适应。当然也少不了一份温柔的心境。古人有“幽斋开窗夜读书”之说,也有“雨冷香魂吊书客,梦寒红袖酬芳卿”的苦情,更有“春酒熟时留客醉,夜灯红处读我书”的佳趣!这时若能静坐窗前灯下,读它几页,该是何等的惬意。这种情境定格为一种理想,就像那渺远不可捉摸的灯光,却从千年以前一直照来,照出了中国文人的一种性格,一种风骨。
千年前的陶渊明公,旷达疏淡,澹泊明远,高卓傲岸,但他也只能几椽茅舍,几支烛火,几束心香,没有“红袖添香”的佳趣,也没有我心旷八极,神游万方的妙境。陶公的田园小居,更多的只是一种寄情、寄迹。至于幽居读书之趣,似乎很少说,陶公诗文中,疏淡朴实,明旷高远的意境,自不待言,至于他的理想中的“桃源”,难免是囿于时见、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而他所追求的理想人格,或许并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所能包涵的,更多的则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奈。不过在滚滚红尘、滔滔浊世中,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超情怀与高亢的骨气,是很难得的。而能甘于淡泊又岂是俗子心胸所能为?纵观陶氏诗文,似乎有点安贫乐道的意味,这正是由他高超的情怀所淘冶出的一种隐士气质,成为一盏明灯,光照千古,定格成为中国文人的一种理想人格。其实当陶公清贫自守、津津乐道于田园之趣时,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对俗世的一种愤激。
中国文人有一种通病,那就是“达则兼及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其实也是文人的一种无奈和无聊,更多的时候则是“达难兼天下,穷亦独善其身”·还不如以入世之态,出世之心处世,倒不失为一种理想的人生态度。没有俗务缠身时,世界便是我的;涉身尘世时我便是世界的。
心斋无尘,灵台空明,对着清风、明月、松香、竹影,一卷在手,即使不读,便已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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