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因为带毕业班，每天都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一天刚进屋子，妻说有人打电话找我。这本来是经常有的事，可是职业的习惯还是让我还觉察出妻的语调有些异样。我以为她可能又哪不对心思了，也没有在意。用过晚餐，电话铃又响了，妻拿起听筒听了一下，说还是找你的。我接过来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还带着哭腔。虽然我没有马上听出对方是谁来，可是我从妻的表情上看出来，她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电话不高兴了。

妻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她稍无声息地躲到女儿屋去了。好一会那个女人才喊了声王老师，我以为是我从前的学生，便安慰说：“别哭，你是谁？”她说她的丈夫那方是我十八年前的学生。她有个事情想求我帮忙。我以为自己从前的学生出了什么事，忙问那方怎么了？

思绪把我拉回了自己刚刚工作的那个年代，当时自己书生意气，虽然对学生非常严格，可是由于年龄的缘故，与学生之间的感情却非常好。由于这个孩子的姓氏非常少见，所以在我的印象中还隐约可见那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子。记得他后来上了一家医学院。大学毕业后还曾来看过我。只是后来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了。

我拿着听筒，听着那边学生的妻子哽咽地诉说。

那方医学院毕业后，到南方一城市（没有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不便明确具体地址）的大医院当了外科医生。如今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了。妻子当年是个银行职员。夫妻俩与女儿过着较优裕的生活。因为是职业关系，那方从上大学时开始就多次参加过肾移植配型与骨髓捐赠登记。前些日子，他对妻子说他们医院有一个要进行肾移植手术的，他与另一个外城市的男子被选中，可他的配型更合适。

那方曾经因为一次车祸，做过一次大手术。术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从前她不十分反对丈夫参加什么移植配型与骨髓库。因为她多少知道，这配型也不是轻易就能碰得上的。可是自打丈夫车祸手术后，她就反对丈夫再这么做。也因此不止一次与丈夫吵过。但她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可是听说丈夫这回被选中，她担心丈夫的身体，因此不但在家与丈夫闹了毫几回，还找到医院领导。医院领导说这种事情，尊重捐献者个人意愿。不过答应帮助劝说那方。那方本来，在同事与领导的劝说下已经答应下来。那个外城市的捐献者虽然有条件，可是也已经准备捐献。可是三天前丈夫回来，突然决定要为那个患者捐出自己的肾。而且无论妻怎么闹，都没有能让那方改变主意。她能找到的人都找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劝说得了那方。无奈之下，她想起丈夫常常与她提起中学时候的那个让他崇拜且改变他人生的老师，于是她通过丈夫的几位有联系的中学同学，知道了我现在的工作单位，并打电话到单位，得知我家中的电话号码。她说白天打了五个次电话了，单位的人都说王老师在上课。所以只好晚上叨扰了。她给了我家中的电话号，并告诉我了那方下班的时间。求我晚上打电话劝劝那方。

当晚我届时打电话，那方果然接电话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是他的妻子要我阻止他捐肾。那方半晌没有言语，后来他说：“老师，你能上网吗？”我告诉他说能。他约我一个小时后，在网上联系。并告诉了我他的qq号。

一个小时后，我打开电脑，按着那方给我qq号，把他加入我的qq好友内。他果然马上接受，并与我联系了。那方已经回到医院，寒暄一阵，他对我讲述了一个世间常听到，却很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故事。

那方上大学时，曾经追求过一个女同学。两个人也曾经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经历。可是由于，那个女同学的父母反对，他们没有能走到一起。毕业分手时，他问那个女同学：“我们还有可能继续下去吗？”那个女同学回答说：“不知道！”大学毕业后两人天各一方，两年后他通过关系调入那个女同学所在城市的一家大医院。也曾经在不同场合，看到过那个女同学。并且侧面了解过那个女同学的生活。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年青有为的政府公务员，他调到那所城市时，她的丈夫已经是处长了。

婚后，那方与妻子感情一直很好。妻也很善解人意。他也曾经答应妻子由那个外城市的男人来捐献肾。可是前两天他去查病房，竟然发现那个等待换肾的男人竟然是他那个初恋女同学的丈夫。他调来她丈夫的病历，经过研究发现，虽然他自己与那外城市的男捐献者都符合条件，可是他的条件要比那外城市的捐献者多一个技术指标。肾移植须要六项技术指标，多一项技术指标，会大大提高成活率。因此他才决定捐肾给这个女同学的丈夫。他说：“老师，你不会笑话我吧！”我好象在听故事一样。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方说，老师就是老师，我知道您的人生阅历比我多。可是我觉得爱不是占有，我们的初恋虽然已经成为往事，可是曾经的感情是抹煞不了的。我也很爱我的妻子，可是我捐出一个肾，妻子不会失去我这个丈夫。可是如果我不捐这个肾，我的那个初恋的女同学就可能失去她的丈夫。

他说他无法正视他那个初恋女同学的泪眼。

那方要我为他保密，并说一个人一个肾的一半功能就可以维持人的正常须要了。他捐了肾后，仍可以爱她的妻子和孩子。我告诉那方，以他与妻子的关系对她挑明，可能会比不告诉她更好一些，我要他慎重考虑。

……

手术很成功，那方的妻子泪眼汪汪守着那方，他的那个女同学在另一个病房守着她的丈夫。虽然她毕业后没有从医，可是她明白捐出一个肾是多大的牺牲。她听说捐献者是这家院的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还听说这个医生的妻子一直哭着守在丈夫身边。她很想代替丈夫去谢谢这个大恩人。可是她不敢面对那个捐献者妻子的泪眼。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要去面对。当她走到捐献都的病房时，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捐南者的妻子已经不在屋里了。护士告诉她捐献者的妻子回家做饭去了，捐肾者刚醒过来，可是不能长时间说话。她不敢直视那病床上躺着的捐肾给丈夫的大夫。当她一步步蹭进病房，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自己大学时的恋人。良久她对那方说：“是你吗？”那方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与你没有缘分，可是我的心要我为你这么做。我不能让那只与你一起飞的蝴蝶折了翅膀。那样你会痛苦的。

那方的妻子从医院打来电话向我报平安，她说她为那方骄傲。可是她还是心痛那方。

那方妻子进了病房，示意丈夫不要动，然后看了一眼站在病床边那个女人问：“是她吗？”那方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前不久，那方的那位大学初恋的女同学给我打来一封e-mail，她在邮件中写道，她与很多女人一样，经常在内心里问，这天下的好男人都哪去了。她说她现在知道了，天下的好男人在善良的女人心里。那方没有再见她，她也没有再去找那方。因为爱的方式就是让被爱的人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