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静静地走。窗头灯压得很低。男人手捧一本书,深沉的目光被文字摄住,不知夜已浓。身旁的女人睡得正熟。时间仿佛凝固。卧室的一切似乎静谧成一幅油画。上天也忍不住要送上温馨的祝福。
是女儿的起夜声掀起了宁静的柔纱。男人才把思绪从文字中抽回,合上书,想怀着一天的疲劳已然被文字涤净的心情欣然入睡。脱去衣服,拽拽被,发觉女人的手又不知何时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男人的目光便定格在女人的手上,这样的定格于男人已然是无数次。望着女人的手,男人的心总免不了疼痛。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针眼已然模糊,刀痕也浅得如果不近看已经看不出,但在男人的眼中,每一次的凝视,似乎总能看到那汩汩而流的血。如果不做几次深呼吸,男人真怕心脏承受不了这疼痛。
女人人美手也美,修长、白皙、细嫩、指尖如笋。男人第一次握女人的手是一次偶然。十几年前,男人和女人都心无所属。男人能写会画,去女人所在的商场做广告宣传时,女人给男人打下手。男人没有想到,爬高就低的辛苦工作中会有一位美丽的女人相伴左右。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何况女人的美是那种让你望一眼就永远刻在心的美。于是,男人干得很卖力,但因之心的愉悦,身也不觉得累。男人登高时,女人便递东拿西;男人就低时,便只让女人在一旁看自己又写又画,并不时地回过头去征求女人的看法,其实,男人已然成竹在胸,并不需要女人的指点,再说,女人不懂广告艺术,真的“指点”了,也不会说到点儿上,男人之所以频频回头,只是想多看几眼女人。
本来计划十天的工作,在男人破天荒地干了十二天。如果按照男人以往的工作惯例,一定是十天的工作八天完成。成心放慢速度,当然是为了女人。男人甚至想永远这么干下去。等到快要结束时,男人的心仿佛已被女人掠去,男人也分明看见了女人眼中的柔情。
最后一天,要把一块牌子挂向高处,须得一人扶着一人挂,于是,男人先上了架子,然后便伸出手把女人拉上架,手便很自然而然握在一起。当时,男人很用力,一是怕摔着女人,二是想靠手中的力传递心底的秘密。
从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那天,男人和女人便开始谱写爱的诗篇。直到他们觉得该让双方家长分享他们的幸福时,男人和女人就都告诉了各自的家长。男人的家长欢天喜地,女人的家长却反对,态度强硬得没一点商量的余地。理由很明朗:男人来自农村,家境不富裕,且身材不高大,无固定工作;女人长在城市,工作不错,且比男人长得高长得美。其实想想,女人的家长反对,也不是蛮不讲理。于是,女人的父母串通了所有亲戚朋友对女人进行轮番进攻,目的只有一个:离开男人。但女人的心好像吃了秤砣,在争辩、哭闹、绝食均不奏效,而且被父母请了假锁在家里后,女人竟然做出了让所有的人想都没想到过的举动:用刀片在自己的手腕儿上深深地割了一刀。
当男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唯一的反应就是冲向女人的家,然后,眼直直地抱起倦在床上手缠纱布哭得成泪人的女人,旁若无人地走出门。女人便成了男人的女人。
终于有了因着女人用血的代价换来的家,结婚的第一天夜里,男人就把女人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因为男人总感觉女人的手仍在滴血,只有放到自己的心口,好让血滴进自己的心,才不枉女人用血浸染的爱!从此,女人也习惯了夜夜用手感知着男人的体温才能安然入睡,似乎如果不这样,手便会疼痛,便会哭泣。
闲来没事时,男人便会抚摸、揉搓女人的手,因为那几乎致命的一刀已经给女人的手留下了些许不便,男人只想用自己温柔有力的大手把女人的手恢复成原样,但十几年过去了,女人的手依旧,于水凉、风起时会有丝丝疼痛。于是,男人便把手一旦感到水凉的活儿全揽给自己,因为凉在女人的手,就凉在男人的心。男人还为女人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买了无数副手镯、手链,因为男人怕女人被别人问起腕上的疤来无话可说。男人更是无论到何地出差都忘不了为女人买各色各式手套,怕女人的手被风吹时疼痛,因为疼在女人的手,也疼在了男人的心。
男人就这样一任自己凝视着女人的手,思绪从十几年一直走到这静夜,于是,男人轻轻地握住女人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关灯,让自己的心跳和着女人的脉搏进入温馨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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