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天空,云朵很白,离我很高很高。行走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给予我视觉的范围很小,我想我应该去看看澧水。澧水那么长,隔着两岸,空出许多的视野,若是抬头,我需要仰望很远很远。
仰望需要一定的勇气,需要心底毫无杂念,需要有孩子般清澄的眼睛。你看天空多么深邃,又是多么宽广、无私。若是带着一颗蒙尘的心去仰望天空,去凝视澧水,风会惹上尘埃扫进你的眼眸。
清风拂尘,我欢喜澧水的清澈的明媚,欢喜天空博大的胸怀,欢喜秋风给予我的喜怒哀乐,让我感觉酸甜苦辣的滋味。
一定要抽空去看看澧水。
只有去了澧水大堤,我仿佛才能识辨方向。南方就在我的前方,秋天就在我的唇间。澧水的上空,风清云淡。九月秋高气爽,我是那么地畅快。畅快得想要放声歌唱。
澧水往东,那里有我心安放的地方。蜚云塔在澧水的怀抱中耸立,寺庙的香火连源不断,说不上旺盛,却有一份清静和怡然。我若出家,一定会选择那个地方。因为,我可以时刻在那里听秋风拂过芦苇的声音,可以随时听塔顶风铃碰撞的声音。我还可以在月光下倾听涛声,目送云飞。你看,我做了痴人,还是忘不了红尘。
昨晚我写一组诗歌,有那么几行,有文友说看不懂。
我是女人/我剔度/不做尼姑/只做菩提树下的小沙弥
其实,我所表达的是“僧人是没有性别的”,一如澧水没有尽头,只要存在,只要以某种姿势存在就好。想要出家,已经不是两三天的事情。不是我厌倦了红尘,而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尘缘未了。既然是如此犹豫,又何必再去说那些“隐”归之类的话呢?隐蔽的是肉身,可心灵依然在红尘。红尘滚滚,还有许多美好的意愿需要我去一一实现。这凡尘,我还有多少人没有爱够,我要一一与他们握手,不说告别。所以,我只是听风,听禅,再不说“去做和尚”之类的痴话了?若有来生,就让我做菩提树下的小沙弥吧。
我在诗里想做小沙弥,而不写做河尚,也有自己的出处。“小沙弥”是我用“心情菩提”的名字发文时一个朋友与我的亲密称呼。我甚至在想自己的命运,从出生到死去,澧水始终都是我表达不完的情结。澧水见证着我的岁月,季节更迭着我的光阴。我在光阴里逐渐衰老,又在光阴阻止流水的匆匆。
我与他在凡尘里匆匆遇见,相约要在来生牵手,做菩提树下的一对小沙弥,他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却问:梦里花落知多少?
谁说花落只在春天黯然伤神呢?春花落了,夏日会有果实挂满枝头。那么,秋花呢?会不会逐了流水,一直抵挡心灵最纯净的地方呢?会不会陪着澧水一起想念春天想念自己曾经的风华正茂的光景呢?
我的年轻岁月就在澧水岸边渡过,我的母校就在澧水大堤的北边。我时常逃课与紫君相约去看澧水。
春天的澧水很是疯狂,船只来来往往。我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在二月乍暖还寒的一天,突发奇想地弄来一条破旧不堪的木筏,想到对面的看看。澧水的对岸是一个小镇,碰上赶集的日子,会比县城的我们几个女生争先恐后上了木伐,竹篙撑动了木筏,几经折腾撑到了水中央。澧水中央竹篙撑不着底了,木伐在水面荡漾开来,我们束手无策,眼看木筏随水远滑越远,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吓得哭了起来。紧接着几个女生叫喊起来,我们的叫喊声惊扰了水面的机动船只,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拯救我们上了他们的船。我们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当了岸,连“谢谢”都没说声,惊慌似地翻过澧水大堤,溜进了教室。
那个时候,我跟本不知道船只里运的是什么?离开母校那么多年,今年春天再次经过母校亲近澧水的时候才发现船只上装载的除了沙石,还有其他的货物。
秋天的澧水向温婉的女子,细风轻拂,漾起层成柔波。夕阳铺在澧水上面,才悟了“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诗句如何得来。暮色降临,水天一色,真浪漫。
这个时候,抬头望尽澧水各个方向,年轻岁月里的记忆如水慢慢盈漾起来。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母校的楼不高,爬上楼底,倒也是县城最高的视觉点了。我记得就是在那一年的九月,我收到了来自云南的信件,信里那游浪在南方的男孩给我写了阙词。应该感谢那个南方的男孩,他让我在年轻的岁月里爱上古典诗词,一直那么多年。那个《蝶恋花》的词牌,我是如此喜欢,一直到现在。
那哪是词牌,分明是一句跌荡心潮的诗句,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暗恋已久的心曲,是所有青春年少岁月里粉色的回忆,是秋天霜色覆盖校园之前菊花的最后一缕暗香。
离开母校多少年了呢?中途我回母校几次呢?好象一次也没有。好象去年的最后一天我去过母校,但因学校放假,我觉得怯生,办完了事情,就匆匆走掉了。
我是多么希望能重温一下学校的记忆。但学校外观变化太大太大,大得让我陌生,让我惊喜之后有些酸楚。记得我在办事处的电脑上临屏写了一组诗歌《兰江人》,不知在校报上刊登出来没有,因为我那天逗留一小会之后就再也没与那老师联系。
澧水在我的文字里频频出现,它不仅仅是一个方向,更是一种情结。
我的澧水,那个兰江闸,也曾几何时是一个不小的渡口。只是,闸上修建的楼阁到现在还没有完工,持续了几年的工程,到什么时候才能竣工呢?那楼阁还没有成长,就已经沧桑。
我的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了,澧水依然流淌。澧水长长,畅通无阻。澧水每年的河道清理工作做得很好,不用担心澧水会象长江、黄河那样,泥沙郁积,水面越来越窄,危机四伏。
如今我有太多的感慨和想念,却不知道该把自己的那份心情寄往何方?虽不是山长水阔,却也是彩笺无从寄。那词原本是描述爱情的啊,可在此刻的秋风里,怎么多了些惆怅和光阴苍老的故事?
世界是个大舞台,我在舞台的哪一个角落?我的小舞台在澧水之南。澧水之南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只能在眺望中想象,在想象中惆怅。
为何秋季总是令人惆怅,为何西风总是瘦了远方的马匹?为何雁子总要向更南的方向迁徙?为何秋水长天长不过澧水的大堤?
澧水的秋风应该可以放飞风筝,我手里的线很长很长,风很轻很轻,轻得如澧水边上的苇花。可是呵,霜色满天,白雾茫茫,水的那方是水,天的那边还是天。那么,秋天的尽头是什么?冬天可以省略,直接进入春天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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