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夏季不知为什么,酷热得让人都有些乱了心智。住在黄土大原上几十年了,好象在大脑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过夏天如此的高温。记得在那些年里,每到夏季和原外的朋友交流,最后总少不了说上一句,如果城里太热就来我们乡下避暑;我们这里别的不行,可凉快!至少晚上能睡个好觉。
过了几十年,如今看来不行了,这城乡之间别的什么有没有缩小我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但这天气看来是越来越没有什么差别了。这些年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宽,还是作事情太少,或是很少用脑子,反正身上的肉总是多出几十斤来,任我怎么样想办法,它躲在我的皮下就是不肯出来;为了这个,大夫替我想办法,家人不让我吃饱饭,还真的没有少受罪。
肉多了也就怕热,外边的热不知为什么总能烤进去,可里边的热却怎么也出不来;生命就在这只进不出的的流程中受着煎熬;没有这一身肉的人说什么也是体会不到这之中的滋味。虽说家中也有空调,室内的温度好象也让人的心里偶有惬意;但是整个的世界都成了火炉一般,人的思维和心境又怎能调整理顺呢?
最近好几天我没有去单位,说来也怪,单位里好象也沉默,也没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到家里,我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光着膀子,对着空调,说是一种享受,其实天晓得心灵的深处是个什么滋味。因为过几天县上对我们这些所谓的执法者要进行一次法律考试,说是为了公务员的过渡;看来如今想当公务员也不容易。不过当年在学校时我是学过法律的,按说这样的考试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困难;但是中国的法律好象和中国的国情差不多,不经意间就会发生变化,而且有时变的让本来安分的民众都有些无所适从。
记得当年我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家里人,同学和朋友都劝我去考律师;说我口才好,逻辑思维强,讲话有穿透力。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就是不愿去做律师,就是到了今天我也说不出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来。但是没有做律师我不后悔,而且到了今天我到是还有几分庆幸。想想看,在中国做一个合格的律师那要多难呀!光是那些总在制订和变化的法律条纹也会让中国的律师苦不堪言的。
也许是天热的缘故,或是空调让我的神经彻底的麻痹了,坐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竟然突发奇想,觉得美国的律师可真幸福;人家一部大法管了美国三百多年,现在还在管着;可我们的律师就不那么幸运了,光是要熟记那些文字也要比人家辛苦很多。象我今天这都过了不惑年岁的人,再要去让自己的脑细胞记住那些文字,那还是赶鸭子上架。
坐在真皮椅子上,顺手操起几天前单位发的一本《宪法》,随意翻开,我看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xi]必须是四十五岁以上的中国公民才有资格担任。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段文字,我的心里竟生出一丝愧意。自己刚过了四十三岁,整日就喊着说自己不行了,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人要了。
人这心里天知道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在仕途上刚刚过了二十年,就象是走完了全部的人生里程;看到人家《宪法》里的文字,才知道原来自己想当国家主[xi]年岁还差两年。看来生命还真的不能只用时光来丈量。
不知是因为我把空调的温度调的太低,还是因为自己的肌体享受不了这现代化的恭维,总是觉得全身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正当我准备调整一下自己在书房里的身位,忽听有敲门声。我知道一定是朋友。因为我的书房从来没有来过生人。
“哈哈!你现在怎么来了?”打开门看到的是我几十年的挚友,从小我们就在一起。
“怎么,现在不能来?”朋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小子一个人呆在这里又思考什么呢?不过我告诉你,还是应该实际一点,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种高调的社会,先得考虑怎么样生活才行呀!”
“快点进来,别让我那空调浪费国家电力资源了。”我说着把朋友拽进书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最近乡里不是在‘八荣八耻’教育吗?你这个副乡长怎么能瞎跑呢。”
“不用搞了,今后天天都有时间了。你给我准备好茶和香烟,我是随时都有可能来。”朋友打开我书桌上的一听可乐,仰头一饮而尽:“退下来了,说是到二线,其实就是回家了,拿着薪水不上班了。”
“有这么美的事情?”这小子在乡镇干了快二十年,别的什么没有学会,瞎掰的水平那可是一流的。所以平日里对他说的话我是很少在第一时间里相信的。
“这回是真的。现在正学习‘八荣八耻’,说假话可是耻呀!”朋友看来有了几分无奈,也有了几分严肃。
“怎么,你不比我大两岁吗?今年才四十五呀!怎么说退就退啦!”
“一刀切嘛!中国特色的。咱国家不就是人多嘛,退下来也是给国家分忧解难呀!爱国为荣呀!”
“怎么会这样?正干事的时候,说不干就不干了;这是什么政策?谁定的?”
“你还别管谁定的,人家就这样执行了,说是给你升个正科级,让你保住工资待遇,说是组织对你的照顾。怎么样,理由还不错吧。”
“我刚才还在看《宪法》,人家规定国家主[xi]四十五岁才有资格当,你怎么四十五就休息了;这是什么政策。”我这阵子心里不知道都云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对朋友怎么说。
“哈哈……,你呀!《宪法》是管什么的?《宪法》能管住咱们干不干事?我说老弟,你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老了,不中用了。”
“怎么……”刚刚从《宪法》那里得到点好心情,让朋友来一席话说得我仿佛又落进了云里雾里,思绪又开始理不出头绪来:“就这么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完?”这时我发现朋友眼里闪着泪花:“过几天我就去陪儿子去省城读高中去,把欠儿子的还给儿子,也许我们就只能做这些了。”
“我们……”本来我想说几句安慰朋友的话,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我却咽了下去。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我还要给老婆和儿子说。”朋友没有等我说话,起身就走了出去;身手是那么的敏捷,没有给我留下一点的机会。
我没有拦他,我知道我也拦不住他,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会让朋友眼中的泪花逝去……
我回到窗前,望着朋友远去的背影,突然我的鼻子也开始发酸,泪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是为朋友?是为自己?是……
我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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