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过去好多年的事情了,埋没在心底,没想让这辈子再来侵扰我的思维。
生命只是一个过程,如果用流逝的时光丈量它,也许生能算做伟大,而死充其量也只能是一种回归。如果要理性的去看生命,那么留在世界与社会中的只能是过程所撒下的点点滴滴。
人一生总在为生劳作,觉得这五彩六色的世界里,只有生命才能梦语未来,才能让心灵燃烧,才能让魂魄诉说。
走过了几十年的人生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留在生命印迹里的全是流动不息的过程。想来人也真是可怜,生是父辈们的权利,是上苍造化的一种精妙;死是大地的一种责任,一种大千世界运动的规则。人一生不能选择生,也无法逃避死;只能在这茫茫的无极宇宙中诠释属于自己生命的欣慰和无聊。
不管生命涵盖了什么;也无需去想世界留给生命了些什么,只是生命被无缘无故地抛给据说还是人类自己创造的社会的时候,生命就和自己的灵魂彻彻底底地分离了,生命的意义就不再蕴含生命,生命只是成了一种教义上的生命。
谁都知道,生命的意义真的是用三维的空间来塑造的,但是生命的质量有时候却因变种了的多维空间而失去了从过程中还原生命本质的力量,有意无意地让生命带上了一种社会的悲剧色彩。
过程就是起和始的中间,是从有到无,或是从无到有的一种哲学表述,但还原到现实中间,就会带上形形色色的感情分子,能让人们高兴,也能让人们落泪。
十年前,我正在社会中春风得意,仿佛觉得那时的世界就是我的,我的全部也是世界的,可谁料一纸社会的理由让我几乎失去了一个做完整的社会人的权利。
社会,天晓得它为什么会叫成社会,好好的自然,好好的世界,为什么多出一个社会,这世界就有了战争,杀戮,有了让本是纯洁的生命无法面对的苦难?!
本是社会的宠儿,眨眼却被社会遗弃,明明是再现生命的本质,不料却让社会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今日想来真的无聊,但就是这无聊却留在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有时我也突生怪念,觉得这现实中的一幕,难道说就是心灵死而复苏的楔机,是人生最有价值的收获?
三十五岁下岗,如果是跟着时代的朝流,和那千千万万的工人一同走进新时代,那也许我的心里还能建立起新的平衡点,可我是在无有任何理由的情形里失去了为社会奋斗的权利。生命可以遭受磨难,但生命决不可以茫茫然然。因为生命总要面对心灵。
无奈和困惑真的让心灵承受不了,虽说我调集了自己所有原始的生命能量,心灵仍然是不堪负重,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社会学意义。
伟大的生命有时也是那么的可怜缈小。面对没有求生手段的妻子和儿子,面对为儿女辛劳了一辈子的苍桑父母,我已不再去想奉献,说的低俗一点,为了那老少的生命能够延续,我还得索取,而且必需索取。
我读过几年哲学,我知道奉献与索取的关系,但在那心灵失智的时刻,我竟被泯灭成了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一元论者。
只有短短的一个夜晚,我便把自己修炼了几十年的信念丢到了九霄云外,没有了心灵的尊严,没有了做人的准则;不知道这世界还有没有真理,人世间还有没有从始到终的过程。
是在一个下着秋雨的早晨,让人看去都心酸的妻子为我特意挑了一套衣服:“穿的整齐一点,给人家新来的县长留个好印象。”
平日里从不修边幅的我,总觉得社会留有的本质太少,虽说我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那时很高的心气儿让心灵只留下了自己的自由意志。
“这管用吗?”我记不清在自己三十几年的生命历程中,什么时候还说过这么四个字;可今天说了,而且说的是那么地发自内心。
“说不定管用;听说来的是个女县长,你去跟人家好好说,求求人家,咱就是要份工作。”妻子在叮嘱,我没有再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给妻子说些什么。
我没有玷污过生命!我没有愧对过灵魂!我……
我走出家门,街道上没有太多的行人,秋雨细细绵绵,我也无心撑伞,好在去县政府的路不远。一根香烟的功夫,我就走进了昔日经常出入的政府大楼。平日没觉得什么,今天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竟是那么地陌生,双腿仿佛也受到了地球引力的额外照顾,爬上二楼,心跳都已到了嗓子眼。
门还是那扇门,只是里边的主人由男人变成了女人。听了妻子的话,我小心地敲门,敲了足有二十几下,才听到主人开始发话:“进来。”我知道,走进这扇门里的人无需要请字。
“县长,我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她就已显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你是被免了的那个宣传部长吧,好了,你的情况我知道,不用说了,你要相信组织。”她说完的那双眼神,已开始下遂客令了。在仕途上走了多年,对别的悟性不高,这一点我还是能感觉出来。
“那我走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只是走在秋雨中,觉得自己的心灵完完全全地破碎了;碎的好惨,好可怜。
平生第一次,也许是一生最后一次,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这小县城至高无尚的权利沾污了一回;昔日躺在潜意识里的那些美梦,这阵子仿佛一下子全变成了一种思维的垃圾,让我的肉体好像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不能为社会做事,但不能对不起心灵。人生也许最终还是要面对自己,回归生命的理念。想想这世界,什么会是坎呢?
无事可做,只有把心灵重交书本,虽说心灵总也平静不下来,但光阴的流逝多少让生命留下了值得玩味的积淀。
后来听说县上也不太平,女县长只做了两年就离开了。我们没有在一起共过一天事情,听仕途上同路的朋友说,她还算是一个实干家,而且为人的心底也不坏。她走时县上有许多农民都为她送行。说实在的,平日里我已看惯了世界上的花花绿绿,加之被在家闲置几年,不该再对社会中的现象有什么反应和感觉;可不知为什么,对女县长总是觉得心有不甘。也许是那秋雨浇透了我那一时刻的心境,也许是进出她那扇似炼狱般的门给我的心灵留下了太深的伤痛,总之,她的离去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种滋味,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滋味。
时间总是不会给人留下情面的,好像也就是弹指一挥间,时光已溜掉了八个年轮。今年中秋时令,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如今已在省城为官的女县长。听说邮政局开设了一个邮寄月饼的新业务,于是我买了一盒月饼,连同自己的两本书寄给了她。
当时没想很多,就是到了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动机。当时没过多久,她让人捎话来说,想见我一面。虽说我今日的心态已和当初走进她那扇门的心态有了天壤之别,但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不过我还是决定去见她,只是今天不再含有功利的分子。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虽是隆冬的季节,可坐在小车里还是感到很惬意。
来到省城,走进省政府的大楼,十年不到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苍老了许多,才爬了四层楼,就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打听到了她的那扇门,刚敲门,就听里边传来:“快请进。”当我推门时,她已来到了门口:“我想一定是你,我们有八年时间没见面了,你看去精神状态不错,过得怎么样?” “八年了,别提了。”我借用了一句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精典台词做回答,是想让气氛再热烈一些。
“好好,看到你这精神风貌我就放心了。你说怪不怪,在县上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遇上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想起你呢。”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怎么,还生大姐的气呀!当年……,唉,不说当年了,人一生有多少能说清楚呢。就原谅大姐一回吧。”
“我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你呀。再说过去快十年的事情了,说它有什么用。我真喜欢叫你大姐。”
我说的是真话,说的也是心里话;只是……,如果当年她能让叫一声大姐,我今天的思想和理念或许是另外的一种结果。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应该先有县长,还是应该先有大姐。”
“当然是先有大姐了。不说了,大姐请你吃饭。”
看来她明白了,只是今日明白了还能否还原昨日的梦?!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6-9-6 12:04:19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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