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离失所的人群,像是一棵棵参天的巨木。我在其中渐渐迷失自己,无法呼吸自由的空气,找不到出口。唯一能做的便是匐匐前行。
--题记
2004年十月寂寞如花,在黑夜中绽放。
18:30分,我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屏幕上显示着静宜的名字,我张开酸痛的手臂与惺忪的眼。接起。锋,现在在哪?静宜的声音有些急噪,语音比往常快了许多。
刚坐上车,快出上海了吧。
到家后去深蓝天空,我和平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挂上电话,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与人群,心底怅然所思。下一站应该就是杭州了。故意把时间掉弄开来,只是不想看到静宜与平站在外面迎接的样子。太容易动情的人,就要理智的避免能够动情的发生点。
十月天气,凉风第一次吹在脸上。少了上海的喧闹与肮脏,杭州有着浮华的美感。黑色的旅行包,简易的装着一些东西。走出车站,看着拥挤的人群。杭州,仅仅离开几天,我却对她甚是怀念。
我是固执怀旧的人,所有新的事物总要许久才能接受。包括陌生人的脸。所以我在上海的几天,过的极其空虚与不安。但在杭州,虽然我仍旧要一个人面对清冷的房间,至少在心底不会孤单。我有静宜和平。
∮到家,做了简单的休息。冰箱里面满满的食物与纤尘不染的地板都明确的说明静宜不止一次到过这里。她在很久以前就有我每个房间的钥匙。
一直害怕做车,是因为那些空气里肮脏的气味与灰尘,拥挤的座位,都会使我产生厌恶。虽只做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但总感觉身上被一层油腻的腥味包裹着。走进卫生间,放了些热水。升腾而出的雾气瞬间弥漫整个卫生间,我有刹那间的失重与迷失感。
躺在浴缸里,打电话给静宜告诉她我已经到家了。静宜没有丝毫诧异,她是明智的人,理解我这样做的目的。
八点,要准时到。静宜说着,挂断电话。她现在应该很忙吧。
用毛巾擦拭头发上湿漉漉的水滴,同时打开邮箱。蜂拥而来的信息让我无所适从。地址上全部显示着陈的名字。在我为数不多读者中,陈一直支持我很久。亦只有他,会在我每次发表文章之后写信给我说他的感受。有时则是无目的的话。我只知道,他在北京有自己的公司,有妻子和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儿。还有就是,他是个细心的男人,总能看懂我的文章所表达的意思。还知道,我们像是游弋在网络中的两条鱼,没有方向与终点,我们匐匐前行。
锋,在你离开的七天里,我发觉我已经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灵魂的寂寞与空虚如此深重的击打在我身上。我现在已经不能自由呼吸新鲜空气了。锋,如果可以,请你给我力量。
我安静的看完陈打过来的每一个字,像是一个个跳动着的音符。凝视久久。我回复说,陈,我回来了。
看了时间,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只要不堵车,应该会准时赶到。
跑去路边拦了出租车,一路通行。赶到深蓝天空时手机显示八点整。深蓝天空是我们无聊时常去的酒吧。静宜与平站在门口向我招手。
锋,你总是这么准时,一点时间都不舍得错过。
我跑过去与平拥抱,七天,我离开的太久。平的身上仍旧散发出淡淡的薄荷香味。还有烟草的味道。这个高大的男生和我一样只抽51。
锋,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我注意到静宜的旁边一直站着一个女子,卷发,浓厚的粉红脂粉掩饰不住她内在清秀的气质。她是颜,很久以前的朋友。静宜拉着亲密的拉着颜修长惨白的手,兴奋的神色说,几天前我们才联系上。
我听着静宜的介绍,然后伸出手说,你好颜,我是锋。颜大落的与我握手,脑袋凑近我的面颊。我闻到浓厚的脂粉气息,但是却不厌恶。
我知道你。颜说,你是个糟蹋的家伙,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还知道你会写许多寂寞忧郁的文章。还在不久前与出版社签约。对吗?颜问。我笑着点头,她是静宜的朋友,我在心底告诉自己。
深蓝天空,优雅而空洞。她像是另一个世界。许多人在这里出卖自己的灵魂换来一晚宿醉。大厅里人很少,大大的音响里播放着爱尔兰轻音乐。通常此刻,深蓝天空是最安静的时候。静宜总是对一切事物把握在手中,不曾错过任意一个细节。
装着红色的酒杯瞬间碰撞在一起。静宜高声叫着,今天有两件事情值得祝贺。首先是为锋成功签约干杯。然后静宜第一个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口喝完。平庄重的神色看着我,右手用力拍打在我的肩膀。小子,终于熬出头了。我笑着。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平总略显成熟男人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举起杯子,与平轻声碰了碰,然后学着静宜的样子一口喝完。
静宜的气色看来很好,一直神经质的笑着。看着我们放下去空的杯子,静宜最先抓住红酒瓶将每个杯子重新倒满。第二件事。静宜将杯子平端起来,她说,锋,颜。我答应了平的求婚。日子定在下个月。静宜的话刚说完,颜就吵着给予祝福。静宜微笑着再次把酒一口喝完。而我,在短暂的颤抖之后,与平碰杯说,也祝贺你。
放下空洞的杯子后,我借口上洗手间想要离开。但是平却拉住我说,锋,不要再一直拒绝幸福。我笑着对他们点头。离开时看到颜,我知道,她一直目送到我进入洗手间。在里面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陌生。酒喝太多,眼角总轻易的有泪盈出。拧开水管,用冰凉的冷水冲洗。
深蓝的新产品,遗忘。身后蓦然有女人的声音。我转身,是丽姐。
怎么?不要喝?
我接过丽姐递过来的杯子,闻了闻,是我没有尝试过的清香干烈。但愿如它的名字,真能使我遗忘一些事情。我举杯,慢慢的喝着。
想不想见见它的主人?来自西班牙的小伙子。丽姐转身走出去,我跟在后面。酒吧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厅里的曲子也换成狂野与不羁。有很多人跟丽姐打招呼,丽姐轻松应对。丽姐在我眼里,一直带着神秘的色彩。比如对那些男人的纠缠应付到得心应手,比如她一个人管理着深蓝天空,比如她美丽的大卷发。她有太多我猜不透的东西。但是我却能心安理得的与她保持着朋友的关系。我是个懒人,很多事情只想依存在表现的现象中理解。
sky,丽姐叫那个站在吧台里面的外国男人。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深邃而空洞。我走过去问他,遗忘真的可以遗忘吗?
遗忘的是这里,而记忆却保存在这里。他先指着脑袋,之后指着心说。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即使遗忘,也只是祛除脑海里残存的记忆,而不是心。
2003年三月那年情书
大四那年,浙大的校园里满是离别的气息。我虽然不承认自己是个孤单的人,但事实却是没有人与我告别。唯一的朋友便是平,他是我上铺,家在杭州。
我似乎习惯以一种方式生存,淡定的,落寞的走在校园里看离别的恋人与朋友。感觉现实太过残忍,所有人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一旦离开,也许就会一生不见。我很好,有平。还习惯躲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一待一整天。逃课时亦是如此,不会像平那样躲进肮脏的网吧忘我的游戏。
而静宜亦是安静的女子,偶尔我们在图书馆碰面,彼此打招呼之后便不再说话。不喜欢与人交流,感觉像是血淋淋的解刨。四年中,我与静宜似乎没说过几次话。即使在满是枫叶的校园的小路上遇见,亦只是彼此微笑后转身离开。
微笑是很好的逃避,可以不说话便明了许多事情。
平在大二时谈过一个女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而分开。那段时间,平一度很伤感。曾发誓不再恋爱。但是在别人都忙着与眼泪夹杂的分手的时候,平却重新开始了一次感情。
是与静宜。
那天我在宿舍午睡,平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锋,快跟我出去。平拉着我。
记得是一件残忍的事情,那段迷茫般的岁月,那些固执寻求的日子在回忆里伤感了好久。挥不去的却只有失落的痛苦。
平拉我跑到操场指着一个女孩说,锋,她叫静宜,我注意她很久了。我淡淡的看着,却没有听清楚平在说什么。直到平再次叫我。我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我帮你叫她。
你认识?
我看着平惊诧的眼睛,然后直接走到静宜面前。她坐在操场边阴凉的地方,有风吹起,带起树叶沙沙的响声。静宜低着头在看书,额头的细微的发丝垂下。那一刻,那么美。静宜。我叫她。静宜蓦然抬头,她的眼光直接而温暖的映射出来。我看着,掩饰不住心底慌张。很奇怪的感觉。
我朋友找你。我用食指指着平的方向说。平在那个瞬间是无措的,他装作悠然的样子把手插入仔裤的前口袋里,抬头看天。我在等待静宜答复之后,转身离开。我努力不去想后面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我学着平的样子抬头看天。在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原来天空中除去白的云亮的太阳,其实什么都没有。犹如我的心一样空洞。
那天晚上,平带着兴奋的神色回到寝室。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结果是怎样。
锋,帮我追她吧。就是静宜。
我看着他苛求的眼神,最终不能拒绝。
要我怎么帮你?
平很认真想了一下,说,你文笔好,帮我写情书。
不知道自己到底沉默了多久,这个世界有我太少的寻求。而平要我做的,竟是如此简单。那晚我很认真的写了一页纸。蓝色的痕迹带有墨水的味道,我相信自己的笔能够写出我喜欢的文字,一直都这样固执的相信。
情书最后由我交给静宜,在我的感觉,追求静宜的人应该是我。
记得在最后一次的聚会上,许多人都在拼命的喝酒。那是在一家ktv里面。有人在唱歌,像是独自躲在角落里等待被人发觉的小孩。而那晚的平,也在一阵阵的喧闹离别伤感的气息中酩酊大醉。我和静宜把他扶到寝室外面,静宜便先回去。
我扶着醉了的平上楼。对酒,我想我是不讨厌的。可以用一晚的宿醉换来一生的清醒,绝对值得。但在那晚,我却拒绝喝酒。虽然很想知道原因。我像平一样,亦是不清醒的存在这个寝室的晚上。最终给自己找了理由,我在担心,静宜和平。
平出酒,寝室的地板不断被吐脏然后擦干净再弄脏。仿佛一个轮回般的奇妙。直到我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但在片刻之后,隔壁的学弟告诉我外面有人找。我轻声下地,看了平,他正沉睡。
出去的时候看到静宜,她背对着我站着。黑色的风吹打她的发丝,轻轻飘起的却是洗发水独特的香味。静宜。我叫她,你,找我?
我弄了一些醒酒的汤,平醉的很厉害是吧。
是的。我说。但是接下去却不知如何对峙,那时候的自己,始终找不到能够以怎样的方式夹注于平和静宜身边。
静宜开始试图打破沉默的尴尬,她说,锋,你的衣服被吐脏了。静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绢开始替我擦拭脏物。我看着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衣服。她很专注的样子。手绢脏了。我说。
手绢脏了可以再洗,但是人一旦过去就不会再有了。静宜忽然变得伤感,我无措的站着。
一起走走吧。静宜建议说。
我们似乎走了很久。走过那些曾经流下汗水的球场,走过那片树林,走过情侣约会的地点。但一直没有说话。两个心灵相通的人,即使不说话,亦有千言万语的表达。直到即将回到寝室的时候,静宜告诉我她会为一个男人留下。我问她是否会觉得值得?她很镇定的点头。我想,她是认真的。
那封信的结尾有个f字母,有人告诉我说那是forever,代表永远的爱。但我觉得不是。锋,你能告诉我吗?
我看着静宜渴望的眼睛,自己开始闪烁其词。我清楚的知道,再逗留下去,就会有不应该的事情发生。看着静宜离开,我转身上楼。脚步凌乱,犹如我心。
平又把寝室吐了满地。我很庆幸当时的寝室里只有我们两人。把那些醒酒的汤放在桌子上,我清理着脏物,想那些汤应该凉了吧。
2004年十一月我的生活,空虚和寂寞。
亲爱的陈,最近我一直感觉到灵魂的空洞,仿佛整个身体被人掏空,没有残存的余地。一直在想,杭州究竟是怎样的城市,它代表什么。我的宿醉与迷离,全部都消逝在它的胃里。仰望天空,视线被那些高大的建筑物所阻滞。我匐匐前行,试图寻找什么。最终却没有结果。陈,这就是人生吗?打完这些字,然后按下enter键发送。我们一直固执的以e-mail的方式联系。
之后开始暗无天日的码字,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打字的时候也是好的,双腿盘旋着坐进大藤椅,旁边放着烟和冰水。我习惯抽完烟之后喝一杯冰水去湿润喉咙夹杂的干燥,就像我习惯在打字的时候听着音乐一样。
我的生活,空虚和寂寞。
八点多一些的时候,颜过来看我。她是第一次到我这里,进屋之后不断在张望着。依旧是那样不羁的装束,而在我的印象里却不拒绝这样的女孩。
你在试图寻找什么吗?我问她。
不,我在看你是不是遗失了什么。静宜告诉我,你家里经常很乱。她说着话,坐到大厅里的沙发。但是现在看来,还不是很乱。怎么?我递给她烟,她起身接过。我说,静宜就这样把我交给你了吗?颜悠然的样子,吐出烟圈。那些轻盈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片刻就迅速散去。你不愿意?颜说。我犹豫着,寻求回答的话题。颜又说,我来是想告诉你,过两天静宜就要结婚,所以你要在这两天之内找到你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什么位置?
你是伴郎,而我,和你相对。
我久久不语。经常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我就会选择沉默。颜抽完烟后,站起来说。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无聊。之后她便离开。
我打开邮箱里的一封未读信件,是陈。他说,锋,你又开始悲观了。虽然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杭州,但我能感受到来自杭州美的气息。那它应该是美的城市吧。生活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沉浸其中随波逐流。知道吗?我们像是混身长的鳞片的鱼,游在水底,经常迷失自己的方向。也经常会落单。而你,就像那只落单了的小鱼,迷茫与无助使你产生恐慌。小鱼上了岸,就很快便会被干枯截取生命。鱼儿不能存在于森林,只能在水底游走。
锋,来北京吧。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给你一片温暖的湖泊。
而我的回答却是,不,即使杭州是囚禁我的森林,我依然要留在这里。因为森林里有鱼儿未完成的使命。所以即使有干枯生命的可能,但我亦只有缓缓的呢喃着那些所谓的幸福。
婚礼那天,我提前穿上颜送过来的礼服。然后与之一起赶到。站在平和静宜旁边,偶尔可以看到他们彼此甜蜜的笑着。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在他为她戴上金色戒指的时候,她亲吻他的脸颊。在那一刻,我内心有了短暂的伤感因素,或许从此,我的房间就只能一个人收拾。而我自己,亦会孤独的面对着这个肮脏的世界。
颜在婚礼结束以后与我一起离开,她喝了酒,我也是。想起陈的话,杭州如迷雾般将我掩盖,我在其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方向。
晚上去了深蓝天空,进去的时候见到丽姐介绍的那个遗忘者。我走过去,向他问好,hisky。我想用你的遗忘忘掉一些事情。还有吗?
sky深蓝色的眼睛,很漂亮,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个诱惑。他用生硬的普通话告诉我,遗忘只是酒。
丽姐在喧闹中走过来。卷发和黑色的衣服。我一直喜欢所有黑色的东西,它代表着无望与不安。我忘记怎样跟着丽姐走上天台的,丽姐端着红酒。轻抿着嘴唇喝着。眼睛一直看着楼下昏黄的夜色。有人茫然而快步的走过。酒吧里遭杂的音乐声冲粘湿的空气传了过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我可以开始写一本书。然后拿着数目可观的稿费出去旅行。我看着丽姐,她嘴角的口红在黑暗中开始颓败。微风吹动,她卷曲的发丝随风飞扬。我轻轻的用手抚摩她的脸,然后想亲吻她。丽姐明智的闪开。我耸肩,无谓的笑着。
锋。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想了解我的过去。以前的我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以跳艳舞为生。接触了太多的男人,形形色色,有的英俊也有的糟蹋。我看着她沧桑的样子,心底微微疼痛。她说,后来有个男人包了我,并且给我买了房子。但是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因为一次车祸死去。再后来,我卖了房子开了深蓝天空。我的经历就这么简单。
深蓝天空,她在期待一种深邃的解脱。突然想起那个叫sky的男人,他的名字和眼睛,也许完全符合深蓝的梦想。
2005年八月遇见,是最颓废的劫难
平开了自己的软件公司,邀我过去帮忙。但是闲适了太久的生活,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融入那些光怪陆离的人群去。所以拒绝了他。
天气变得炎热,心中烦躁。所有想好的故事情节一再被自己推翻。我失去写字的手,它已不为我用。这对码字为生的人来说,是悲剧。于是我终日活在悲剧里继续苟延残喘的日子。心中会莫名的恐惧,我是个不被世人关注的人,如果我就此死去。不知会不会有人记得。
也许有一个人,他就是陈。仍记得第一次遇见陈的时候他说,锋,我是陈。你把舌头卷起,然后发音。就会出现chen的音节,还可以发觉,以这种方式发出的音色,它只能是chen。就像把牙齿压在嘴唇发出feng的音节一样奇妙。这个世界充满奇妙之处,便如我遇见你。
偶尔颜会过来帮我收拾房间。我像个小孩一样被静宜托付出去。颜有时会拉着我一起上街,会买许多东西让我拎着。男人像是女人的附属,陪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必定痛苦。但走在街道也是好的。路边长满青色的香樟树,肥大的叶子随风招展着。还有一些紫色的小花,不知明但美丽。如颜。有时,我无法区分颜与丽姐的差别。一样卷曲的黑发,一样修长而寂寞的手指。颜如温室的花朵一样艳丽,而丽姐,她是被生活遗弃的蔷薇。
花开糜烂,这个炎热与沉闷的季节。
像是很自然的形成,我和颜有时做爱。经常是在颜不愿回家的时候。在黑暗中抚摩她扭曲如花的身体,像柳絮一般带着温柔的质感。我痴迷于和颜做爱的快感,亦只有那时,我的灵魂才有所解脱。
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相爱。我的记忆里留下静宜太多的影子。比如第一次在阅览室她惊诧的目光,操场上她低头读书的样子,黑暗中与之一起散步的温馨。但是静宜,不属于我。
颜和我一样,喜欢做爱之后在黑暗中沉默着抽烟。之后便沉默着睡觉。她在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带着一张安逸的脸。无忧虑的生活,呢喃着幸福的故事。
八月中旬,我把写了五个多月的书稿寄去上海。然后在家无所事事,休息的时候感觉灵魂空虚。我仍旧需要写字带祭奠我的生活。但是强j*的灵感如若无物,最终放弃。
跑到平的公司,看着他忙碌着的样子。工作起来的平专注而自然。甚至可以为之放弃家庭。静宜经常一个人在家,独自做一些无聊且乏味的事情。平,你该抽出时间回家。不要冷落静宜好吗?平抬起看着文件的头,微笑着说,最近很忙。或许这就是婚姻,他是在为她而冲刺着好的生活。
最后一次见到丽姐是在八月底,她打电话说就在我家旁边的天桥上。我跑出去的时候见到她,仍旧是黑色的装束,她如幻觉般存在我的视线。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关了酒吧。我错愕着问她什么原因?
生活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只是我已厌倦了随波逐流。丽姐说着,支起胳膊趴在栅栏上看着桥下闪烁而过的汽车。记得陈说过,杭州如迷雾一样的森林,一直想着从高处看这个城市会是怎样。是否还是被楼群遮掩狭长的天空,是否它真的是我的牢笼。
怎么?不请我到你家里坐坐?
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彼此醉酒。直到相互拥抱着。我用力亲吻她颓败的嘴唇,细腻而光滑。我如此痴迷。我们在恍惚中做爱。不记得做了几次,彼此像是忘记了世界,然后只能感觉对方的存在。
锋,你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我迷糊中说不知道。
是在一个雨夜,我厌倦了他的身体。于是选择一个理智的方式结束掉他的生命。他不知道我在他的车中动了手脚,在去往公司的路上与别的汽车相撞。我成功的杀死他。
我蓦然惊起,然后看到颜站在屋外。她用力咬着嘴唇不出声。她在努力不让自己爆发。
颜,你怎么来了?
你真卑鄙,颜说。
在她转身逃开的时候,我没一起身去追。我努力的告诉自己,我不爱她。一点都不。丽姐起身穿上衣服。似乎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我要走了,sky一起去他的家乡。我拉住丽姐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发觉自己上去了表达的能力。所以放开。丽姐离开的时候,我一直站在窗台看着。直到她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迷雾里。
出版社终于来信,他说文章很颓废,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作品。但有许多太过露骨的地方需要修改。我看着信,直到双手颤抖。我回复他,文章只能如此,不会修改。
颜自那次之后便再没来过,她应该是在生气吧。女人总不能接受男人的博爱,男人亦是如此。印象中静宜似乎来过一次,但没说什么。我知道,她在怨怼我。只有经历,才会知道痛苦与折磨。静宜神色憔悴了许多,婚姻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平太过勤奋,所以冷落了她。
杭州终于彻底的变成我的牢笼,它将我囚困。也终于发信息给陈,我说,鱼要去寻找湖泊了。
飞上八千米的高空,试着去看向杭州,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大团白色的雾气,它们将脚下的城市掩盖。告别,伤感的开始。我告诉自己,一定不再回来。
2006年一月告别迷雾的森林
锋,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近了。在电话里听着陈兴奋的声音。从网络走向现实,不知道日光之下会有怎样的改变。
第一次见到陈的时候,我被这个北方的男人特有细腻的情感笼罩着。刚走出机场,陈便快步走到我身边。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搭在我身上。北京太冷,你应该多穿一些。坐在车上,温热的暖气不断从空调里吹出。我将眼睛伸出窗外,看着北京街道边高大的乔木。
他带我去了他家和工作的地方。他给我的感觉,很热情。
之后两天,他帮我租了房子。并且付下一年的租金。他说,锋,你可以在这里安心的创作,不必担心钱的问题。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可以每月在我的帐号上打来足够我所需用的钱。会在空闲的时候一起去大大小小的酒吧。
北京的特色便是有许多需求发泄的人群,是以酒吧林立。我们放肆的喝酒,但不沉醉。任何时候,保持着清醒会使自己找到生活中的航标。
但是我一直不清楚北京是不是囚禁我的令一个牢笼。
只有一次,陈抱着酒一直不停的喝。直到大醉。那是在春节之后,北京又恢复到往常模样。陈在酒吧,醉眼迷离。他说,锋,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一种很微妙的感情。
我坐在他的对面,沉默着抽烟。但是我们都是男人。
不。陈歇斯底里。我早已经不是了。甚至忘了多久没有与妻子做爱。我整日幻想着自己是个女人,想着被人呵护的感觉。
在陈说出这些的时候,我感觉恶心。把未抽完的烟头掐灭扔进烟缸。陈,我想你搞错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说完,我站起来走出酒吧。原来,逃离杭州,我只是从一个漩涡跳进另一个漩涡。本质如此。
不知道静宜怎样了。我想着杭州,曾经生活的城市与人群。突兀的想起颜,或许她应该不生气了吧。
第二天,陈跑到我租住的小屋,说他昨晚是喝醉了。我轻声微笑,我习惯了这个寂寞的笑容。它在我使用的时候是只属于我的。我说,陈,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森林太大,我仍旧要寻求解脱。而这里,不是我的湖泊。
我收拾着行李准备离开,发觉在北京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可带之物。这是讽刺吗?我问自己。陈在最后堵住门不让我走,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妈的,你把我骗到这里就是想让我接受一次畸形的情感吗?我大声的骂着,那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说完,我大步的走了出去。背后传来陈狠狠的声音。锋,我不会放过你。
还能怎样呢?陈驾御不了我。他最多只能让我心里有所愧疚,即使他很富有。
2006年六月一切归零
回到杭州,有两个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实。平因为公司破产而自杀,还有就是,颜有了我的孩子。我闭上眼睛听着这一切事故,努力使自己平静。但最终被抑制的情感还是爆发了出来,我摔烂了家里所有东西。包括我赖以为生的电脑。
我想象着平的身体从高空中轰然落地的样子,带着残忍的肃杀。平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我无法想象平死时不甘的样子,甚至连颜一个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生活我都无法偿还。我欠了太多还不清的债。
颜,为何当初不打掉孩子?
因为我爱你。
砸掉电脑,我失去了最起码的经济来源。我想我必须找到工作来维持我和颜和孩子甚至和静宜的生活。这些沉重的负担一下子全部蜂拥而来,我逐渐不能承受。
而静宜,自平死后一直没有笑过。平就这样把她遗弃在这个肮脏的世界。
一个夜晚,我看见静宜独自坐在窗台上说着什么。我走过去。她蓦然看到我的时候,惊了一下,之后便开始平静下来。锋,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
当初我是为了你才答应与平在一起的。
…………
那时候即将毕业。静宜看着夜晚的天空,开始记忆那段曾出现的美好时刻。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见面,很难过,当时。
但是后来平出现了。我说。
是,他出现真的很意外。我知道他能够使我有留在杭州的理由。还可以使我有机会面对你。但是现在他死了,就连他,也不再给我机会。静宜说着,泪水轻轻流淌出来。我看见那些泪光之中,有都是的灯火,还有她的悲哀。在那一刻,我拥抱静宜。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同时也明白,我的缄默使我失去太多可贵的东西。比如静宜。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她。
她用力擦去嘴角的泪痕。锋,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用手背敲打她的额头,轻声说,傻气的家伙。那时候,我看到静宜带着泪水的笑脸。她依旧这么美。之后,我努力使自己转过身去,只是不愿她看到自己眼中有泪盈出。
锋。她在背后叫我。好好照顾颜。
那晚之后,静宜便离开杭州。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是回家,抑或许是去了一个许多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独自生存。她至少放开朗一些事情吧。我这样想着。
看着颜日渐突起的小腹,想象着孩子出生后的天伦之乐。我知道自己应该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出去找工作的时候,颜叫住我。她说,锋,对不起。我以寂寞的方式对她微笑。然后问她,你有错吗?
现在,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一些简单的策划。生活开始朝着一个明亮的方向行走。我不再迷茫与流利失所,我有事业与家庭。虽然它的代价有些沉重。
只是在偶然的一次,我打开自己的邮箱。电脑上显示陈不久前发来的信件。他说,锋,你自由了。
本文已被编辑[季锋]于2006-9-5 20:35:19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6-9-5 21:02:0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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