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庭院深深(中)薄云残雪

发表于-2006年09月05日 清晨7:08评论-8条

古月轩的病日渐其严重了。

也就是新婚的第二天,春艳才知道丈夫的病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那是一个春和景明的上午,春艳一个人独自在大院里垂泪,几个姨太太礼节性地来拜访。她只好忍住全身的酸痛直起身子,“二姐”、“三姐”地叫,惟恐失了规矩,但心里却在恨恨地骂。骂这些花枝招展的骚女人,一个个连讽带刺地来看她的笑话;骂那个恶毒的古月轩,明明得了这个已经无治了的癞疮病,却非要点着名把自己弄到手。当然也恨爹,其实爹是知道古月轩这个样子的,可又见钱眼开,连女儿的性命也不顾了。当然最终也还是恨起自己来了。从爹的眼神里,她就应该看出些什么,可就是鬼迷心窍,脑子印着古月轩两年前的影子,愣是相思了两年以至铸成大错。

见识过这几个女人,春艳就知道以后的日子好过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的,那步态,那腰肢,那眼神,那说话的腔调,都不是软棉花捏的。这些倒也罢了,自己的下半生,难道就守着这样一个半成品不成?更何况,他的日子也不久了呢。

想到这儿,她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古月轩死了,自己该到哪儿去?回娘家?显然行不通,这是辱没门楣的事;另寻他人?怕也有些难。一个刚进门就死了丈夫的人,在人眼里就是扫帚星,没人敢沾惹。她倒是盼着古月轩的病能快些好起来了,那样也至少过几年像个人样的日子,也不枉到这世上活一回。

然而事实打碎了她酣甜的梦。

几个姨太太相继离开之后,镇上最有名的医生来了,还带着一大串饭包装整齐的中草药,见到新娘子,反有些拘谨了。

春艳把他引进屋,四方桌前坐了,问了些丈夫的病况。从大夫隐约其辞的话语里,她方见识出丈夫病有多重,而且强调了要她亲自清洗并使用何种秘招做了特别的交待。

这时的春艳总算明白了古月轩点名娶她的真正原因,心内连呼上当。但为了丈夫的病能早日好转,也就顾不了许多,按大夫的嘱咐事先做了些准备,只等太阳西沉,瞧了瞧院里人已散尽,方才虚掩了门。

这个夜晚异常宁静,古月轩没再像昨晚那样折腾她,而是在清洗之后,满足地“呼噜呼噜”睡去了。春艳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一阵阵恶心,总有什么东西窝着想呕吐,却总也吐不出来。

她把身子挪的远一些,为的是不让那腐臭的气味往鼻孔里钻。想到这样的日子只是个开头,就禁不住鼻酸。她有种难言的苦楚想找人诉说,可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恐怕很难找到。除了那几房姨太太,就是几个丫头仆人,一个个“五姨太、五姨太”地叫着,敛声屏气的,别说交谈,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不知为何,她看到古月轩那样子,先是吃惊,继而害怕,慢慢也就平静下来了。她的羞涩心,她的对男人的渴望化做一缕青烟飞到不知哪里的所在。她只能叹命,是命让自己鬼使神差地走进古家的大门,纵使插翅也再难飞出去。

春尽暑至,一天比一天潮湿憋闷。古月轩要害处腐烂的程度也随着天气的炎热一天天加重。起初,古月轩以为像大夫说的,随着新娘子娶进门,也就逐渐好起来的,可眼前的事实让他大失所望。他骂够了庸医,又对着几个姨太太出气。更令春艳挠头的是,他老缠着自己,即使不见效果,也非要天天清洗不可。何况也不像前个阶段,洗完就呼呼大睡,而是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新疮未去,新痛又来,春艳也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又是一个燥热难耐的下午,古月轩嫌在家闷得慌,厚着脸又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春艳一个人独坐在炕上出神。也是由于太热的缘故,她几乎剥光了所有的衣服,痴呆地想着心事。她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她的心思也放得极远。从小时的快乐,到后来的情思点点,自然不会忘记第一次看到古月轩时那春心萌动的一刻,更令他怅惘的还是无法摆脱的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她觉得胸部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以为是自己在流汗,心也随着痒痒的,有种飘飘乎乎的感觉。很快,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猛一下子转过头,惊慌地叫了一声:“你,你怎么进来的?”

“嘿嘿,小娘,爹爹的地方,我哪儿不能去?”是大太太的儿子哲,边说边凑近前。

“不要过来——”她颤抖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胸部。

那样子一定更眩目迷人。他没有近前,而是在离她几步远的方凳上坐下,歪着头聚精会神地欣赏她。

对于哲,她并不陌生。她是丈夫的儿子,二十多岁了人了,也有了两房姨太太,还有了孩子。偶尔到这边来看看他爹,也是情理中的事。

心如死灰的春艳不敢再想男人的事,她已经被古月轩那样子吓怕了。可是哲不同,自打这个小娘进了门,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他知道爹不行了,至少是那方面不行了,那是逛窑子逛出来的花柳病,听娘说还有些别的病症。他私下里问过大夫,那病是不能治的了,可又偏偏冒出这么个秘方,弄了个俊娘们来,搞得自己神魂颠倒的。还别说,不只是爹的几房姨太太,就是自己的那两个,跟春艳也是没得比。跟他爹一样,他也常到窑子里去遛遛,可自打爹得了这种病,他变得极为小心了。恰在这个时候,春艳的出现像一缕春风吹开了他的心房。打着看爹的旗号,顺理成章地往春艳身上盯。可这个春艳就是不领情,正眼也不瞧他,完全是一副长辈的架势。

这天,他是亲眼看着爹出去的,爹一走,他就大着胆子闯进来,没成想,春艳正背对着房门,半掩半展地透着女人成熟柔和的气息,他不觉醉了,蹑手蹑脚靠近前,越过她的肩膀一把抓住她的ru*房。

尽管此时春艳手搭在胸前,猛然回身的姿势恰恰显出了她的妩媚俏丽。尽管名义上是小娘,其实还是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嘛,这一点,哲比谁都清楚。不过他不像刚刚那样再猛冲直撞,而是用他屡试不爽的手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爹死了,就娶她过门,名正言顺地做女人,有何不可?

春艳被她说动了,压抑已久的心又复活了。她不知道此时的大脑已经使去了支配还是更好地把握了自己,不知不觉地滑向了哲设下的花言巧语中。不过,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哲的抚摸,哲的言语,哲的动作才是她想象中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迷醉中醒来,哲已经走了,她赶紧穿好衣服,将凌乱的炕收拾干净,心里还突突乱跳。她说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仿佛只是突然才意识这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按族规,这是要装进竹笼沉塘的啊。

她静下心来,重新抚摸了一遍哲抚摸过的地方,想到刚才虎狼一般的疯狂,脸上还有些发烧。她觉得小腹处还有什么东西在缓慢下坠,整个身子也随之下沉。她闭上眼,虚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惊惧地扭回头。

是古月轩,脸上带着难以言传的笑,她又慌乱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惟恐有什么闪失。

日子又平静地过了一两天,她的心里却一直无法平静,而且沤成一团麻。她想哲,想他的抚摸和亲吻,想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狂奔,想他一泻千里的颓败。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魂灵也游离到身体之外。越想这些,她就越觉得痛苦,甚至,有时,她会像抱着哲一样突然抱住古月轩,连古月轩都疑惑地盯着她看上老半天。

“想男人了吧?”古月轩放浪地摸摸她的脸蛋,然后狠狠地捏她,咬她,她的嚎叫让他快意,“我就知道你守不住的。哈哈,你快把老子的病治好了,老子好好满足你。”

她再也不敢动他一根手指了,她只是在他离开后盼着哲能快些到来。然而,随着秋天的临近,古月轩的病越来越厉害,以致不能再起身走路,只能死死地守在炕上。

这下不光苦了春艳,也害苦了哲。自那日尝了鲜之后,哲再也控制不了地往爹这边跑。春艳明白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可这种只能眉目传情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于是哲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那间废旧的柴房,虽说透着腐败的气息,但相对于这一对烈火干柴的男女也就在乎不了那么多了。每次,都是哲暗示她出来,在柴房里匆匆行事,然后贼一样地溜回到古月轩身边。时间一久,古月轩也看出了些什么。

“春艳呐,”这时的古月轩倒更像一位长者,“我觉得哲儿来得勤了呢,不知是为他爹还是为你?”

春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烂事,还是让这老家伙看出些端倪来了。

“没,没什么?”不只答非所问,眼神里也有些迷乱。

古月轩一阵狂笑,“当我是傻子呢。男女这些事,还能瞒过我的眼睛。”他一口气憋住了,春艳赶紧给他捶背,古月轩才喘上来,“哇”地吐出一口痰,春艳又是一惊:痰里血丝微微乱颤。

春艳又递过一碗水,古月轩咽下半口,剩下的半口漱了漱口,又哇地吐出来。

他接着又咳嗽了好几声,“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这几个月来也难为你了。你做什么,我也没法拦你。但你记住,我这个儿子也是专吃腥的货,他的话,你可不能信。”他顿了顿,大口喘着气,“我的两个弟弟,都巴不得出这档子事呢。他们可以借机把哲儿轰出家门,平分古家的财产。”

春艳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古月轩会如此平和地跟她说这些。看着骨瘦如柴的他,自己反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了。她开始拒绝哲,她怕弄出更大的乱子。

挨过秋天,冬天的脚步近了,看到古月轩的病是治不好的了。忽然有一天,病情突然加重,不只动不了身子,连说话也有气无力了。好处是他开始用渴望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就是他的救星。过去他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越眼馋就越折磨你,别人也休想得到。”而如今,他总是让她靠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干枯的手在她柔嫩光滑了身上轻轻地摸来摸去,还喃喃自语:“春艳,春艳,只有你能救了我啦。你救了我,我会好好待你。”

再后来,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我看来是好不了了。”仿佛是种预感,从此之后,古月轩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人发呆,到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掌灯时分,哲又来了。先是关切地问了爹的病情,见爹一句话也不说,摸摸身上,却还热乎着。他的目光移开那具骷髅样的躯体,深情地看着春艳。

春艳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渴望那种眼神,而现在当面对这一眼神的时候,却像怀揣着两只小兔子,“卜卜”直跳。不过,当哲的手伸过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接住了。没容她犹豫,哲一把搂住了她,发疯样地在她脸上乱啃,跟着就又撕扯她的衣服,嘴能闲下来的时候,还翻来覆去地嘟囔:“小娘,想死我了。”

她想抵抗,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把他压倒在炕上,而且就在古月轩的身边。她想告诉她换个地方,但还没有说出口,就觉得下腹处热辣辣地,不知身在人间了。

她的思维又回到了原先的想象中,回到了她和哲开始的那次。不,很快,她就享受着现在了。是的,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了。

当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眯着眼默默地品味,不过,她还是听出来了,“呴呴”的喘息带着一丝呻吟唤醒了她。那不是哲的,那熟悉的声音源自古月轩,跟着还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你,你们……”

她张大了眼睛,摇晃的灯影里,早已不见了哲的影子。只有古月轩的手像干枯的树枝立在半空,仿佛是断裂了,颓然落下。

她光着身子爬过去,听不到他的喘息,用手搭在他的额头,还有些温热。她略微放了些心,坐起身,抓过他的手呆愣着出神。

她觉得整只手像捏着一块冰,很快整条胳膊也被浸透了,她抽回手,又一次双臂交叉搭在胸前,只觉得ru*房一下子凉凉地,她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她用另一只手试了试古月轩前额,又摸了摸他身上,“啊”的一声,向后仰了过去。

待她再次清醒过来,壮了壮胆再摸了一下古月轩,早已冰凉。

她对自己说:死了,他真的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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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ziyan0826点评:

这样的庭院里,
真是深深深几许啊!

文章评论共[8]个
王里-评论

期待~~at:2006年09月05日 中午12:21

鬼魅罂粟花-评论

庭院深深。。让我想起琼瑶笔下的小说哩:)at:2006年09月05日 中午12:48

简凌-评论

文笔很老到!at:2006年09月05日 中午1:46

一声叹息-评论

好小说!故事情节起伏,人物刻画生动和心理描写饱满!欣赏了!at:2006年09月05日 晚上9:06

梦天使-评论

嘻嘻。。庭院深深深几许?at:2006年09月05日 晚上9:06

鱼儿自游-评论

三流写手的下三路写法,一样搞不拎清!at:2006年09月07日 下午4:36

朱树清-评论

拜读了佳作!at:2006年09月14日 晚上11:22

菱子-评论

看的心惊胆战.嘿嘿.at:2006年12月13日 晚上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