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已是三十八岁的人了，已是二个儿女的父亲。不经意间，我又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母亲的照片，这是一张我前几年用电脑给母亲修复的像片，是从二十多名亲戚合照的二寸小黑白像片里摘出的，很模糊的。看着看着我不由得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母亲离开我们已二十五年了，可她的音容还时时在我脑海中浮现。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她所处的年代是那时的农业社，每天只要听到挂在那颗古老槐树下的破铃声一响，母亲就丢下我们上工去了，那时我还小，哭着不愿离开母亲，母亲每次都是流着眼泪去上工的。吃过午饭母亲就搂着我睡觉，等我睡醒时发现那么大的房间就剩我一个人，我真的好害怕，就又哭着拉开房门去找母亲，有时哭着哭着就睡着在了路上。母亲是个身材中等比较削瘦的人，可她干活从来不比别人慢多少。在我的记忆中，每次在割麦子时，都躬着瘦小的身子，用她那瘦弱的胳膊艰难的一下一下拉着镰刀，一行行麦子就这样倒在了她的身边。我十岁时，有天晚上母亲和我们村的一个妇女给生产队拉玉米杆，我争着驾辕在她俩的帮助下上路了。在路上我听母亲对那位妇女说“我儿子行了，到底是男娃不吃十年闲饭”。我当时真的好得意，能替母亲干活了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尽管母亲这么辛勤的劳动，一直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她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每年到年终结算时我家老是短款（就是没有劳动力的人家没挣下工分，得给队上交钱来分口粮）。

母亲的针线活做的在村里是独一无二的。她经常帮助别人拆洗被褥，给人家帮忙纳棉衣是她最开心的事。记得有一次母亲在给我家拆洗被子，那天刚好是我过岁（生日），我就缠着母亲要吃鸡蛋，那时我们的吃饭都成问题，怎么有鸡蛋让我吃呢，母亲没答应，我气的在母亲铺展正装套子（旧的棉花）的被里子上用小脚乱蹬，那次母亲真的气急了，第一次打了我。稍有空闲，她就将我们一家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尽管是补丁叠着补丁，可穿上身很干净。她给我们一家做的布鞋底能垒二尺高。每逢年三十中午她就把我和哥拉到烂的只剩尺高的破缸前，倒上热水给我们洗脚。初一天刚蒙蒙亮就叫惺我和哥，穿上她亲手织的老布纳的新衣裳，让我们去燃鞭炮，她就开始用有限的一点年货去做年早饭了。尽管东西少的可怜且不够丰盛，可在她的巧手下，我们还是能饱一次口福的。还有一次，为了吃嘴，我和同岁的小朋友偷了人家生产队的西瓜,　让人家看瓜的撵到家，母亲给人家道歉赔偿后，严励的教训了我一顿，　让我在家后院站了一天······

在我小学将要毕业的那一年春天，父亲东窗事发。我在朦胧的意识里才知道，父亲因为给贫穷的家盖房没粮食，当时他刚上任队长半年，就和块计、出纳商量着趁晚上偷了生产队的粮食。可这件事被上一届队长发现了线索（上届队长在给他办交接手续时，因为帐目不太清，他为难了人家，人家怀恨在心），结合部分村民将父亲告到了公安局。父亲以后因偷盗被法院判刑二年。在父亲劳教去以后，母亲是个要强的人，觉得无地自荣，身心备受创伤，整天以泪洗面，又加之经济上的拮据（给父亲退赔脏物时，家里卖了所有值点钱的东西，还在信用社托熟人贷了款），让母亲的先天性心脏病复发，住进了县医院，哥被迫高中停学，去医院侍候母亲。母亲临去医院时用她那干瘦如柴的手拉着我，凄然的说：“妈给你的鞋做不成了，你拿这五元钱去给你卖双鞋吧，等妈的病好了给你再做鞋”　因为没钱医治，母亲在县医院没住几天就回家了。我当时在上初一，母亲回家时我不知道，没再最后见上一面心绪好点的母亲。

那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一九八一阳历六月初一，那天是儿童节。当我穿着母亲给我的五元钱所买的白力士鞋过完六一节时，村上有人对我说我哥稍话让我到镇医院去看病中的母亲，我就步行了十五里路去了医院，当我走进医院的窑门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窑门，扎着氧气已骨瘦如柴的母亲。一口痰堵在了她的喉咙里，她似曾想对我说什么话可说不出口，一只手在挣扎着，泪水顺着她的削瘦的脸频流了下来。我哽咽着，看着母亲心如刀绞，哥哥哭着将我拉出病房，哄我说母亲会好的，我只好哭着走回了学校。晚上，班主任来到教室，说让我去我们村小卖部给他买烟，还派两个同学陪着我去（我有点不愿意，因为知道母亲住院，家里只剩下八十岁眼花耳聋的祖母，担心回家门叫不开），可师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和两个同学上路。一路上尽管是初夏，可我感觉空气压抑，一股冷气袭面，走到村口时，发现我家门口挂着电灯，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一进家门，里面人乱乱的，我一切都明白了。我冲到了停放着母亲遗体的房子放声大哭，眼泪不停的涌出眼框，哭的浑身都在发颤。哥哥哭着揭开了盖着母亲脸面的手巾，让我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啊！您离开儿女已二十五年了，为了抚育儿女耗尽了您的心血，可儿女没报答过您一天。我真的很内疚，在自已的有生之年没给您尽过一天孝。每每回忆往事，我都以泪洗面，如果世上能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我愿用生命去换，只要我的母亲能重返人间。母亲啊，您安息吧！您的儿女已长大成人，他们都在幸福的生活。

如果有来世，您还做我的母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