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丧记辰尘

发表于-2006年09月03日 下午3:27评论-1条

老人死了,享年81岁。

我去的时候,老人还在冰棺里,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遗容,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分别,就如同还在安睡一样。老人不认识我,我却见过他两次,没有深重的哀痛,但是还是哭了,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晚上12时,时该入棺的时候。第二天下葬。

亲人披麻戴孝,我体味到什么叫死别的哀痛。

老人唯一的女儿将近60岁了,她俯在冰棺上,尽可能的贴近她的父亲,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嘶哑的声音,却又一次让我流下泪来,爸,我的爸爸,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啊!

老人是个好人,亲生儿子在美国,在8月初回来陪着病重的父亲,离开时老人已经好转,于是又回到了美国。他没能给老人送终。只有这唯一的女儿在身边。可是,眼到之处都是为老人戴孝的孝子们。

11点了,冰棺被团团围住,他们头上是素白的带子,身上是白色的孝服,哭声声嘶力竭,他们在呼唤亲人,不让老人离去。

天气很热,汗水湿透了衣裳,泪水也湿透了衣裳。

她使劲地拍着冰棺的盖子,要老人醒过来。

她头抵砸冰棺的一侧,哭着。

他定定的站着,浑身颤抖,眼泪和着口水流了下来。

他远远的看着,用素白衣服的袖子狠狠擦着眼泪。

····

时间到了,着孝服的人们不让别人接近,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着老人的机会。他们在哀求,老人的女儿数度昏厥,让我见见爸爸,我的爸爸啊!

着孝服的人们,终究被拖开了,他们让在场的人们都落下泪来,我的泪是为老人亲人流的,他们在痛,痛不欲生。

深夜,无人入睡。他们守在老人旁边。

清晨,四点。我也守在了老人面前。

仪式过后,老人的女儿又定定的坐在老人灵柩面前,哀莫大于心死,我总是想到这句话。

有时候,她不说话,她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她的眼泪一刻也没有停过,炎热的天气让她身上的孝服湿了就没干过,数次昏厥让在场的人为她揪心的落下泪来,却无能为力。

她三岁就没有母亲了,父亲是她所有的依靠。她自己的儿子出生以后,她的父亲还为她洗头啊。父爱是山。

早餐过后,仪式再度开始,九点准时出发。

老人女儿的指甲抠进木制的棺材,那里面是她的父亲啊,她挚爱的父亲啊。她又一次死死的护住父亲,不让他离开,被众人拖开以后,她无力的看着父亲的灵柩。

棺材起棺的那一霎那,她重重的跪下,爸,我的爸爸。

主持仪式的人,把老人的遗像双手交给她,她久久的抱着抱着,那样小心,那样安静,我担心她再一次晕厥。

九点了,该启程了。

长长的队伍也启程了,孝子们步行的走出长长的街,沿路的人们,按照风俗,点燃了鞭炮还有礼炮。整个街上弥漫着烟雾,那条街,我们走了好久好久,队伍也好长好长,到了街的尽头,那一头的人还才刚刚启程,老人是个受人尊敬的好人。

送葬的人,把30台车挤得满满的,一辆货车上面是满满的鞭和炮,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都是热热闹闹的。

到了,进入老人最初出生的那个村落了,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摆着茶水,他们捧着给送葬的人喝,天气很热,很热。乡间的小路容不下这许多的车,又下车步行。田间小路上,都是着白色衣服,头上系白色素带的人们。

灵柩被抬下车来,哀乐奏响,老人的女儿抱着遗像,向着老人再一次跪下,重重的,深深的。乡间的老人们,也都落下泪来。

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我们先上山,路走得很艰难,坡很陡,有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两个人呢,那重达千斤的棺材可要怎么上山啊?!

我看到刚收割过的田里,烧过的稻草还有余烟,原来是乡亲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那最后陡峭的百多米山路,让我都数次滑下,差点摔倒。

在田间停留了数分钟后,商量好了,再一次启程。

五六个壮年的乡亲,手牵着手,走在前面,紧紧地抓着最前面的那根抬棺的木头,他们牵引着,棺的两旁有数十个乡亲,在四周托着,护着,后面也是乡亲们在推着,终于到了。

老人的女儿再一次重重的跪下。

到了山上后,孝服都要脱下来,我也解开了头上的素带,脱下了身上的孝服。

老人是我先生的外公,而那个女儿正是我的婆婆。

外公曾富甲一方,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他最大的骄傲,他一生磊落,他只有两个亲生孩子,为他戴孝的人们却让那座上头都变小了,我站在山上,挤满了人群,往下望去,田间小路上还是白色的人群。

外公,一路走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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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点评:

愿老人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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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戈-评论

愿老人一路走好!
at:2006年09月03日 晚上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