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要去农村看望他那刚刚出生四十几天的孙子,要我开车去送他。最近不知是大脑活动的有些过头,还是生命的脚步开始有了懈怠,反正遇上礼拜天,我总是要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天;好象只有这样,来天的生命才能重新充满活力。可是叔父非要让我去,说是那地方不错,到了那里你也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农村的空气还新鲜。
叔父也许知道我的心思,所以说出的话总是让我的心萌动。不知是人过四十有了怀旧的心态,还是在嘈杂的城里让生命失去了渴望的那份清净;听说去农村,而且是很偏僻的地方,所以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早饭刚吃过,叔父一家四口就来了,我们没有耽搁就上路。前些年我呆的那个单位去农村的机会很多,几乎整天都在农村跑;现在去的少了,好象也没有下乡那么一说,有十年时间了,我再也没有因公务去过农村。可自己从小在农村跟着爷爷,大脑中留下那儿时的记忆说什么也挥之不去;有人说这是一种情结,也有人说这是一种挫折感在心灵中的折射反映;我不懂什么心理学上的高深理论,但我对自己的心灵感受却异常的在乎;因为在我觉来,世界和生命需要的就是一种和谐,如果失去了这种和谐,那么世界和生命都会失去无数的意义。
车刚出县城,柏油路还很平坦,大路两旁的苹果园郁郁葱葱,苹果也是快到收获的季节,散发出的那种清香还真有醉人的味道。看来家乡被誉为中国苹果之乡还真是名副其实。叔父坐在前排,大概是怕我心有不愿,或是觉得今天让我充当司机心里过意不去,总是有意无意的找着话题。
“这两年农村的变化不小,没事情的时候出来走走,对你有好处。现在你活动太少了,出门坐车,要不就是办公室里静坐,或是在家总是写作,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你看看你今年才四十出头,整日不是这病就是那病,这怎么行呢。”叔父说的也是,前些年不知我是让理想和渴望冲昏了头脑,还是真的患上了青年好动综合症,总之,透支生命的举动是常常发生,为此我还真的付出了不少生命的代价。
记得有一回我连着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为的是给县上的第一届国际苹果节做准备;那时年轻,自我感觉身体很棒,几天没有睡觉算得了什么;但是生命不愿跟着我的所谓理想和信念去开这什么的“国际玩笑”,结果是国际苹果节还没有开幕,我却开始眩晕,总是感觉眼前道路不平,总是感觉眼前坑坑洼洼,有时还会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我就要成仙变鬼似的。原想睡上一觉就会好的,可谁料睡了几觉也无济于事,而且还有加重的态势。当时我有点害怕了,难道才三十几岁我还真要和老拳王阿里一样,弄个什么帕近金斯症不成。心里有了担忧,我就赶忙去省城大医院找大夫。如今的医院,说是找大夫,还不如说是找仪器。什么核磁共振,什么ct,什么彩色b超,反正是十八般武艺全上,病因没有查出来,到是我腰包的钱少了四千多块。
没有原因,就是眩晕,大夫看来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我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不过我想,咱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生命的歪念,不至于会落下个整日成仙成鬼的病根吧。也许是心态好了,也许还真的有什么宿命,总之过了几个月,我又开始恢复了原貌,只是这回折腾之后,我留下了一个糖尿病。现在家里是我和父母三个糖尿病人;对了,叔父也是糖尿病;听说这种病有遗传的倾向,所以我的心里还到觉得泰然一些,毕竟还是有祖辈的基因。
“呵呵!我现在就正在努力,看来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人生是用生命来诠释的,生命都不中用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听我婶说,你吃饭总不注意,还常常不吃药,那可不行,糖尿病就是一个终身疾病,一辈子药是离不开的。”出了县城走了有半个多小时,路就开始不好了,说是也叫柏油路,但是一块有,一块没有;可怜了我的车子,一会儿肚皮不小心就蹭在地上,真是让人心疼。
“路不好了,你开慢点。”叔父知道我爱车:“我们也没有什么急事情。”
前几年,这里的路还是很好的,怎么才过了不长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也许是家乡的苹果多了,来的客商多了,汽车也多了,路的负担太重。我在家乡生长,又在家乡工作,也许是一种思维定势,也许总想让家乡的一切都变得美好。总不愿把这路和什么时髦的政绩工程,偷工减料联系在一起。也许这也是家乡人的爱恋情结吧。
遥遥惶惶,总算到了地方,我把车停好,这时才发现这里还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少有人烟的黄土坡上,远眺蓝天白云,近看树木郁郁葱葱。这时我忽然觉得原来这里还真是一方美地。叔父一家被亲家迎进家里。我说自己在外边走走。好久了,我还没有在这样的山景中陶醉过一回。今天看来叔父让我来,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叔父的亲家在半山坡,这里并排着就只有四五户人家,往下垂直距离没有一百米的地方还有两户人家,可能是上午农村吃饭的时候,从底下的院子房顶上升起了袅袅清烟,让人一下子联想到陶渊明那让人生醉的文字……
我顺着小山麓往下走,就是昔日的羊肠小道,虽说现在走起来已经很吃力了,但是过去的那种心境却在不知不觉的起着作用。走了有十分钟吧,虽是下坡,可那向前的张力还是让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山道边上全是小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一阵习习凉风吹来,我头上的汗水刹时带着热量顺风而去,心里甭提有多舒服。
坐着好象还不过瘾,我索性躺下;要知道,平日里去宾馆吃饭还要把椅子让服务员搽上半天,可现在我觉得在如此的美意中,就说我穿的什么梦特娇名牌,仿佛也没有了名牌的感觉,到是觉得能让这自然的气息钻进体内,那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躺着仰望天空,时不时儿的有小鸟从我眼前飞过,有些就落在我身边不远的草地上,唧唧喳喳,好象这里也是他们幸福的乐园。初秋的阳光已经没有了夏时的紫外线,柔和了许多的阳光撒在我的脸上和身上,就象是上天给我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让我在这大自然中回归生命的一种和谐……
忽然我听到了歌声,我忙起身看,原来是从山坡上走下一位小姑娘,手里那着一跟细细的柳条,赶着两只绵羊正朝我这边走来。她好象在唱着郭兰英的绣金匾,声音很好听。我没有去扰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小姑娘开始没有发现我,还和这大自然交融在一起,可是当她看见我时,竟然有了一丝的不好意思。
“你唱的真好听。”我赶紧重新坐起来,想让和谐的画面继续和谐下去:“你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了?”
“我叫小红,上四年级,今天星期天,我替爷爷放羊。叔叔怎么睡在这里呀!”扎着两条小辫子,圆圆的笑脸,一下让人就能想到家乡的苹果。
“你唱的歌是老师教的吗?”
“不是,是爷爷教的;爷爷会好多陕北民歌呢,唱的可好听啦。”说到爷爷时,小红露出了一种自豪:“到时候让爷爷唱给你听。”
“好呀!改日我一定来。不过你唱的也好听,我很喜欢。”
“我唱的不好。”小红的小脸蛋又红了一层:“叔叔,去我家吃饭吧,就在下边,不远的。”
“不用了,过些日子我一定来。”
小姑娘走了,又是唱着郭兰英的绣金匾……
“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呀!”是叔父的亲家:“地上凉,也不干净;快回家吃饭。”
我和叔父的亲家开始顺着小山道往上爬;可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荡涤了好大一阵子,也可能是这样的大自然让我的生命又有了一种新的渴望,所以回去的路上虽然是爬坡,但是我再也没有那么的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们这里还真是不错,空气很新鲜。”我说。
“就是路不好,象下边的那几户,车子是开不下去的。不过听说最近乡上争取到了世界银行的贷款,准备修这里的路,到时候就方便了,现在要是一下雨,我们这里就和外界失去联系了,人都不好走,不过我们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习惯了,还舍不得走呢。不过村里的年轻人少了,大部分都出外打工去了,现在做农活的几乎都是老人。”
“你今年……?”
“我才五十五岁呀!呵呵,最少还能再干十年时间。”
十年?到那时就是六十五岁了。我跟在他身后,还想多想点什么,可是已经到了家门口。就在我要进门时,无意回头向远方望了一眼,真就是一幅画,一幅天成的山水画,不光是美,而且是诠释美中的真谛。
主人的饭菜很丰盛,都是刚刚从院子的菜园里现摘的,吃起来很可口,也很惬意。我要不是有那可恶的糖尿病,我非得美美的饱餐一顿,把这里的山景,空气还有人间真情统统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真舍不得走,可是我得走了;又要走那来时的路,又要让我的车子饱受可怜……
主人说路不好,让我开慢点,要小心拐弯处,因为常有拖拉机上下。
谢过主人,我又和叔父一家走上回家的路。
“今天辛苦你了。”叔父说。
“不辛苦,今天来的值得,我说不定哪天还要来,在这里住上几天。”我说的是心里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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