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随意走进延安市区一家饭馆,店主热情地招呼着,介绍着从未听说过的“荞面剁剁”。我要了一份,品尝后,竟异常的香,就再要了一份。付钱时店主只要一份的钱,说面是管饱。问为什么,说都这样,说陕北人实诚!店主说完,随即又去接待一老一少衣衫破旧的爷孙俩,照旧是充满热情,添水加汤,还不时抚摸一下小孩的头,嘱咐“吃慢些,别噎着”,并没有因我是外地游客而“宰”我,也没有因爷孙俩是农民而冷落。
在去壶口的路上,一群妇女齐摆摆地站在路旁,脚下摆满了红枣和苹果。客车停下来,她们并没有像城里那些生意女人追你撵你兜售商品,虽然衣衫不整,虽然很少有游客下来,但仍然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叫卖。见客车没有走的意思,我百无聊赖地下了车,一家一家地品尝她们的鲜枣,最终买了一位小姑娘的,她却告诫我“少买些,会坏的”,付完钱后,还再抓一把给我。久居城市,常常上不一样的当,防人的弦常绷着,看惯了商品社会的熙熙攘攘,也看多了人情冷暖,心情也时常浮躁不安于灯红酒绿,却在这不经意间心潮澎湃。开始,我曾因颠簸在满眼黄土的沟壑间而倍感陕北的索然,也曾因蜷缩在高坡上的眼眼窑洞而倍感陕北的贫穷,还曾因土梁上的几株枣树几只绵羊和顶着白羊肚手巾的羊倌而倍感陕北的单调,我曾一度后悔这次出游。可是,那柔情浓郁的“荞面剁剁”,那衣衫破旧的小女孩,让我百感交集。接下来的两天,当我听到那畅叙思情的信天游,看到那昂扬激越的腰鼓,和那无处不在的真诚、激情、乐观、向上,一次次地洗礼着我,鞭策着我。我为自己的浅薄浮躁而羞愧。当我走进枣园、杨家岭的窑洞品味先辈们的伟业时,我从那无法形容的简陋和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中看到了一种精神,体会到了中华民族的脊梁。在清凉山上,我从范仲淹戍边的词中体会着“长烟落日孤城闭”的苍凉和政治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壮迈。在枣园,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热情地表演着腰鼓;在宝塔山,一对老夫妻忘情地扭着秧歌,唱着耳熟能详的民歌。他们都是那样的旁若无人,那样的充满激情,他们的笑脸像那蔚蓝的天空一般纯净。
在壶口,当我第一次真实的面对那撼天动地的大瀑布时,平生耳 闻目睹的所有关于北方的影视书画历历在目:石鲁那气吞万里的《转战陕北》,路遥那坚强不屈的 《平凡的世界》,张承志那苦苦求索的《北方的河》,还有那《黄土地》、《人生》,那响彻耳际的《黄河大合唱》,终于使我无法抑制,热泪盈眶。
客车在沟壑间盘旋,铺天盖地的秋景前呼后涌,那浓浓的绿,深的要渗出水来,那红,艳艳的,红透了。站在高处,“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心醉了;车到谷底,野果在枝头摇曳,小溪在石缝中穿行,不知名的鸟叫声使谷中尤其幽静。抬头四望,“秋山不可尽,秋思亦无垠”,一股清爽的思绪油然而生。
早已离开了陕北的地界,而我的心灵却怎么也离不开那终于找到的归属。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9-1 22:27:3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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