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进城来,给我捎来了娘亲亲手绣好的鞋垫,织好的围巾,腌好的干菜,都是些我心坎儿想要的东西。只是将进有大半年没有见着娘亲了,实在是想的慌。爹爹说,本来娘亲还给做了一双鞋来着,怕我觉得土气了就没有带过来。记得离开家的那刻,我都不敢回头与娘亲挥手告别,我怕她强作的欢颜,红肿的双眼使得我迈不动脚步,待到列车徐徐驾驶离月台,我就止不住得珠泪暗弹,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看着娘亲单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才说了“再见,娘亲。”
爹爹说:“爹寻思着给你娘亲买一件羽绒服,她那件棉袄都穿了好几个年头了。”
我默许,鼻子一酸,却把泪强咽回肚里。
已经是深秋,羽绒服大多已经上市。长的,短的,素的,花的,古典的,时尚的……看的我眼花缭乱。娘亲整天在家里不住地忙这忙那的,田间地头,灶上灶下,买短的比较合适吧,干起活计来利落,不像长的那么拖沓。后来一件紫色的短装吸引了我的眼球,再摸上去,柔软舒适,质地上乘,领子上还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看上去是高贵中不失朴实,典雅中不失大方。
“就这件了,小姐麻烦你帮我包装一下吧。”我想都没想就对柜台小姐说。
“闺女,要不咱们再转转吧,我想给你娘买件长的。”爹爹说。
“这件蛮好看的啊,娘亲穿起来肯定年轻十岁,爹,您说呢?”
“好看是好看,还是给你娘买件长的吧,她还没有长装。”爹爹用商量的语气跟我说。
“那好吧,就听咱爹的。”我揽过爹爹的胳膊。
转过头看到那紫色的款式有长装,而且可以包住娘亲的膝盖就买了下来。爹满意地笑了,说:“你娘亲再也不会受冻了,她可是冻怕了的。”
爹执意要第二天回去,爹说娘一个人在家里怪寂寞的,再说,牲口又多娘忙不过来。在去车站的路上,爹说娘在家不晓得有多挂念我,吃饱了没,穿暖了没,夜里还有瞪被子的习惯吗?
“爹,您跟娘说,我挺好的,你叫她放心吧。”故乡的娘亲,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老了,她脸上的红,头发的黑,是不是已经褪去了?而眼前那曾经有着矫健步伐的爹,背已经开始佝偻了。
“闺女,你晓得我为什么要买长羽绒服给娘吗?”
“不清楚。”我摇摇头。
“你娘有风湿痛,天一转凉毛病就犯了。你娘怕你们担心,从没跟你们提起过。你们刚出生那几年,家里穷,我不得不外出打工,你娘一个人带着你们两姐妹睡。有时候你们尿床了,你娘怕你们感冒,就把腿挪过去给你们把湿了地方烘干,时日久了,她就患上风湿了。一到下雨天你娘的胳膊就痛的连筷子都举不起来,那时她要用胳膊垫着你们的头睡,她怕自己睡沉了闺女有个动静都不晓得,醒来时看着身边睡的香香甜甜的闺女,苦点累点也乐意。买长装就为给她的腿驱驱寒。”
从心底涌出的泪,瞬即地逼到眼眶,继而,泪雨滂沱。,滚滚的泪,热热地滴落。我笑笑对一脸不解的爹爹说:“没事,刚才风大,是沙迷了我的眼。”
看到路边有卖护膝的,就奔过去,买了四双加厚的护膝。
“爹爹,你年纪也大了,天冷的时候就不套上吧,这两双给娘,你叫她不要舍不得戴,过年回家我再带几双回来。”我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把这世上,我所知道的,所拥有的,最好的,全都捧出来,给他们,我那把骨髓里的精华都蒸馏出来给了闺女的双亲。而我,所能回报的,只是在地摊上买两双廉价的护膝。
“这孩子。”父亲把手伸到内衣袋里,淘出了所有的钱递给我,“你娘说了,闺女大了,也是找朋友的时候了,不要太节俭了,看到喜欢的衣服就买下来,太寒碜叫人笑话。”
“爹爹,我用不着,你叫娘好好看病吧,你们在家不要太累了。”我推过爹爹的手。
爹爹赶紧抿了抿嘴,把心里的酸楚都压在喉咙里,咕咕像咽口水似的。听的我心里一颤一颤地疼痛。这个冬天的寒风涌进了我的胸膛,那冷冷地在我心的深处柔软地割划出无数的伤痕,那痛,阵阵地袭上来,一刻不停。
只为我那为奴隶的父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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