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就知道父亲和母亲说的话有很大的不同。后来明白经常在外的父亲说的是“四川话”,长年在家务农的母亲讲的则是“土广东”。我不喜欢这种“土广东”,总觉得它粗俗又难懂。所以虽然我对它熟悉,但我自己基本不使用这种语言。再后来上了大学,学到《现代汉语》时,才知道它居然是我国的七大方言之一,名曰:客家方言。其来源则是明末清初大规模的“湖广填四川”的移民运动使很多外地人从此在川落地生根,经过了数百年的繁衍生息,便形成了他们独特的客家文化,而语言即是这种文化最典型的表现形式。
难怪母亲和邻里乡亲们说着这样的语言!原来如此!我不是地道的四川人,而是客家人的后代啊!
今天,我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客家古镇——洛带。下了车,便是一个仿古的牌坊似的大门,上书“洛带古镇“四个大字,接下来的这副对联:“铁钟在亭叩响西川,玉带落井流到东海”点明了它的得名和重要性。
古镇的建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规划而成的。有两样东西很吸引我。一是很多铺面外都有的大水缸。全是石制的,大多呈赭红色,缸壁上雕刻了花鸟人物的图案,煞是很看。缸里则是清水,满满的。二是街道两侧的小水沟。清澈的水缓缓流过,让人忍不住想掬一捧。难怪前段时间天气奇热时,人们特别喜欢到这里打水仗玩。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人拿起水枪或勺子,你洒我,我洒他,那一幅场景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山无水好比人无眼睛,就没有了灵气,古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洛带的水就这样弯弯曲曲贯穿整个小镇,不是灵气逼人吗?
当然更重要的则是客家文化。洛带完整地保留下了四个会馆和一个寺庙。会馆分别为:广东会馆、江西会馆、湖广会馆和川北会馆。最大最有价值的当属广东会馆。还未到时,就瞧见了那像官帽两耳的风火墙。这种墙原是珠江三角洲地区最具特色的建筑形式,又称做“鏊鱼屋”,引申为“独占鳌头”的意思。有钱的人家一般都采取这样的样式。在四川,也只有在这里才可以看到这种墙了,所以它理所当然地成了洛带古镇的标志。进入会馆,可看到会馆修建始末和名小吃“伤心凉粉”的来历的介绍。入堂则见三个行草大字“客家魂”。我跪在蒲团上,认真地拜了拜。墙壁上贴了些客家名人的照片及简历。最有名的当属伟大的革命先驱者孙中山,还有文学巨匠郭沫若、朱德元帅、叶剑英元帅、国学大师陈寅恪、“万金油”大王胡文虎和“扬州八怪”之一——黄慎等。还有两位不是特别有名但我很尊崇的人,一是学者刘子华,他就是洛带的人,他是洛带的骄傲,在洛带还专门成立了“刘子华学术研究会”。还有就是王铭章,他是台儿庄大捷的英雄,他的家乡在新都泰兴,而我正是生于长于那一片土地的。
江西会馆里有一个“四川客家博物馆”的展览,门票五元。进去有室外和室内两个展场。展出了客家人的衣食住行的用具和发展变迁的资料。有些是我儿时常见到还使用过的类似的东西。原来那么普通的东西此时此地竟成了文物,让我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无情流逝啊。
湖广会馆的大门非常气派,装饰很精细,可惜里面只是个摆摊卖茶的地方;川北会馆位于公路边,原址在成都市卧龙桥街,搬迁过来并不是很久的事。里面有一个龙泉文物展,也值一看。
寺庙是“燃灯寺”,原建于隋朝开皇年间。遗憾的是看上去竟是很新的,而且里面还在大修。我过了大雄宝殿,去了观音堂,实在没什么独特的发现,只好怅然而出了。
走出洛带,我突然觉得:今天我竟然没听到过一句客家话,是的,一句也没有。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曾有。在客家镇上听不到客家话,不是很奇怪吗?莫非当地人怕外地人听不懂,所以不讲?这是很有可能的。多年来,我都不曾说过一句客家话,也许已经不会说了,幸亏还听得懂,听得懂我母亲那些唠叨。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了,这种语言在我们家也就消失了——很多家庭里应该都是如此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有一天客家话完全销声匿迹了,我们又怎么能忘掉自己是客家人的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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