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青天佛在心
在青海的塔尔寺,导游小伦教了我一种对佛礼拜的方式:首先要虔诚,双手合十,将双手轻轻置于前额放一下,再置于嘴唇放一下,然后再在胸前放一下,将双手摊开,手掌向上,同时低下头去用前额轻轻碰一下佛像前的栏杆,礼毕。
我有心于祖国的名山大川,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浪迹于祖国的山山水水,领略那些灵动美妙的景致,感受祖国种种博大精深的文化。但这种希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不过是一个奢侈的梦想。我不是金庸笔下的任何一位可以凭高强武艺驰奼风云纵横南北的女侠,也不是可以以一身僧衣飘飘云游于江湖的出家僧尼。我只是滚滚红尘中一个一日三餐疲于工作生活的小女人。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约定俗成的一日一日享受我平静如水微波不兴的平常人生。
能不远万里的去到青海和西藏是我生命的意外。当我西行归来,双脚踏上家乡城市的那一刻,我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我仔细回忆我的旅程,发现我的生命已经因为这次旅行又一次充盈了许多。
这是我生命中非常特别的一次旅程,大概也是唯一的一次。
但我差点与这次旅行擦肩而过。
当我决定打起行囊的那一刻,我的父亲突然病重。整整一夜,我没有合眼,给父亲喂水量体温帮父亲起身。第二天父亲略有些清醒。我不敢告诉父亲我想出行的事,但神秘的西藏对我构成了极大的引力。我与大姐商量,大姐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去西藏对你写作有好处,但毕竟太远,你不担心爸的话你就走吧。我与一个朋友商量,她说,要是我的话我就去。自古忠孝难两全,何况叔叔已经清醒了许多……·
带着十分的担忧和忐忑我踏上了去郑州的火车。
我说过我并不太信佛。尽管迷茫的日子里有时我也会在一个测命打卦的小摊前留恋片刻,但更多的我还是一直在孤独地打拼。我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许能改变目前的现状。
正是这样的一份沉沉的担忧和牵挂让我很认真的学习了礼拜佛主的礼节。
塔尔寺的小金瓦殿外有一块功德碑。进入小金瓦殿前,我就看到许多人在这块功德碑上贴钱。走出小金瓦殿,同行的朋友说,你也贴一张吧。我理解他说这话的原因,他是为了我的父亲。他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我本来无意这样做,但我还是接过了他递给我的一张五元纸币。我走近石碑,很容易地就将钱贴了上去。一旁的导游小伦笑说,你很有佛缘的。你看多少人贴了许多次都贴不上去,你没费劲就贴得很牢。我轻轻笑了回答,没准那一天我就出家了呢。
西宁的紫外线也很强。早上出门时因为很冷我穿了西服,到上午十点多天气已经很热了。毕竟时值七月。
我们并没有走完所有的庙堂。大概我们这一行人都是无神论者吧,我们只是在浏览这些佛堂和神像。尽管小伦在认真的为我们讲解,我们还是没能记住多少佛的名字。但我却清楚的记住了小伦只教了我一遍的拜佛的礼节。因为在许多的庙堂的佛像前,小伦都要认真的给佛磕头行礼。这个时候身边的朋友也会提醒我也去行一个礼。
当我们决定结束塔尔寺的观光时,我们走进了塔尔寺的寺院商店。商店的售货员大都不是寺院的喇嘛。他们的服饰介于喇嘛与百姓之间,很特别。我是一个不太喜欢首饰之类的淡泊女子,平日我连一只戒指都不会带,当然我不会留恋那些玉石之类的饰品。一位年轻的售货员建议我买一条哈达,这样我就可以带着哈达去觐见活佛,让活佛赐福给我。因为心里牵挂着父亲,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听从了售货员的建议。售货员告诉我,活佛只需看一下你带去的哈达就会知道你想求什么。因为不同颜色的哈达所代表的意义也不同。红色哈达代表祈求的是爱情;绿色是健康;白色是吉祥;黄色是事业;蓝色是子女的学业……在朋友的鼓励和资助下·,我选了两条比较高档的哈达,一个售货员带着我向我要觐见的唐让活佛的住所走去。
活佛居住的的楼下,早有几个欲拜见活佛的香客等在那里。管理员让我们拿出哈达,教给我们觐见活佛的礼节。几位香客惊诧于我买的哈达的柔软质地和纯正色泽,一块过来又看又摸。过了一会,楼上下来一拨人,想必是觐见完活佛的香客吧。这时管理员让我们上楼去。我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滑稽和莫名其妙,仿佛在做这一切 的并不是我。但我还是极其认真的按照管理员的叮嘱低头俯身,将哈达平铺于自然伸开的双手上,走进了活佛的房间。
这间居住着活佛的居室并没有什么特别。房间里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床,很普通的那种床,床上的被褥叠放的也不太整齐。床的右方有一张桌子。房间的另一面放了一套沙发。依次进来的人坐在了活佛对面的床上和近前的椅子上。我则选择坐在了离活佛稍远的沙发上。我看到那张桌上放着一部红色的电话机。
这位唐让活佛很年轻很和善,有一张消瘦的皮肤黄黄的脸。之后听小伦说,唐让活佛只有二十八岁。如此年轻的活佛到底会有怎样无边法力呢?我不得而知。但我当时还是很虔诚的。活佛一个一个给香客抚摸头顶,然后将哈达挽了一个结,搭在香客的肩膀。同时还送上一条打了结的细细的红绳。之后嘴里开始默默念颂着经文。轮到我走近活佛时,我的心里并没有一丝紧张。我低头走近活佛,俯身将哈达献上,并轻轻说了一声“扎西德勒”。活佛同样摸了一下我的头顶,将哈达挽了搭在我的肩头,又送了一条红绳给我,之后开始念经。做完这些我该离去时,我对活佛说,我来是因为生病的父亲,我是某个电视台的。活佛的脸上无喜无忧,有一种淡淡的漠然。他轻轻说,我会为你颂经祈福的。
如今,两条被活佛赐过福的哈达还依照活佛的叮嘱放在我的衣柜里,那条红绳则一直放在我随身的包里。可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在活佛的赐福中健康起来。相反在我从拉萨回来不到半月的时间里,父亲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尽管我从遥远的西藏飞回了山西,但我的父亲临终还是没能看到他的三女儿,当时他的女儿在外面采访。
我抱了朋友寄来的在青海西藏拍的照片,默默的跪在父亲的灵前。父亲没有看到我的照片,他再也看不到了。我也永远不能在翻动照片的过程中听到父亲开心的笑声了。
有许多次,我独自在暗夜的街头,流着泪哭喊我的父亲。回答我的只有飒飒风声和一轮无言的古老的月亮。父亲啊,你在哪里,女儿不信世间的转世轮回,不信世间的灵魂之说,但此刻女儿唯愿人可以转世,人去之后会有灵魂!父亲啊,你知道吗,在你离去的一月时间里,关于你的文章女儿一直不能写成,女儿一句话都不能走近你,不敢走近你,父亲两个字沉重得让女儿一触就泪流满面……整整一月的时间,女儿活在文字里,活在西藏之行的文字里。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次旅行会有如此的沉重,从来没有一次旅程让女儿如此思潮涌动,从来没有一次旅程让女儿如此刻骨铭心。在一盏孤灯下女儿熬着渐渐老去的红颜,女儿还必须活下去孤苦的面对今后的人生……
我一直拒绝着食物,不是不吃而是不想吃。只有特别饿时才会想起吃点维系生命的东西。8月26日父亲离去整一月的这天,我一人登上了北岳恒山。我感觉自己的精神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我想通过出行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有意思的是在恒山我遇到了一个来自湖北的姓曹的年轻的导游。他是大同一所师范学院的学生,明年才毕业,但在学校里考取了导游证,并且已经开始代团。我能感觉出他代团的老练。他非常认真的教我道教的礼拜方式。他告诉我他本来是信仰马列的,但现在既信佛也信道。从他嘴里我听到了许多我从没有听过的佛界传奇和神仙的姓名、来历。他告诉我人有一种虔诚的信仰是一件很充实人生的事。我不由想起塔尔寺的导游小伦。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因为接触了许多虔诚的佛教徒后开始做导游。(《虔诚》里提及过导游小伦)现在的小伦也是一名俗家弟子了。眼前的导游小曹与青海的小伦竟然有那么多的相似。为什么我的心却觉得仿佛经过了百年沧桑一样苍老而无奈呢?
我没有学会道教的礼拜方式,尽管小曹认真地教了我两次。从那些庙堂走过时,我大都没有走进殿堂,我的漠然冰冷的心我想纵然我走进去佛主也不会有能力暖热的。
走下恒山,我方明白此时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快乐起来。
也许对我来说,佛即文字吧。我只能在潮湿的文字堆里寻找自己可怜的信仰并求的几许心灵的安宁和慰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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