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45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很是臃懒,想来他还在午休,未醒。然,再过一刻钟又是他为经营奔波忙碌的时间。与其打搅他的休息,不如惊扰他的工作。
听得出他在电话里的失意和落寞。他执行主编的虽是省级文学刊物,可如今要经营一家纯文学的刊物又何谈容易。若是找不到合作伙伴,也就是赞助商(即广告),杂志很难经营下去。那个文学刊物经营也快一年了。我问他:“你已经出版了八期,一年马上就会过去,合同到期你马上就能官复原职。”
“哎,明年还得继续。”他在叹息之后沉默了很久。
刊物挂靠的是市报业集团,可实质上相关部门与他签署的是“自负盈亏”的合同。一纸合同或许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或好或坏,但他权威报纸的新闻部主任的位置怕是难得再做回去了。
所谓官场的位置一旦腾空出去,谁还会给你白白留在那里?若想回去,或者再谋一个更好的位子因年龄和资历的问题,被搁浅和变相拒绝是常有的事情。且不说官场是如何势利,人走茶凉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一个在新闻媒介驰骋风云过多年的男人突然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除了挑战自己,恐怕还有官场的暗渡成舱。表面美其名曰“为了地区有自己的省级刊物,为了本土爱好文学从事文学的人们服务”,可若是自己的前程常年直写青云,又何苦在奔五的光景里做希望渺茫的挑战呢?
于是,我理解了他的“明年还得继续”后面隐藏的尴尬和无奈。一切都回不去了,没有人在原地等他,没有适合的位置专门为他设置。所以,怜惜他的叹息。但生活还得继续,刊物还得硬着头皮撑下去,至于它的命运和前途,谁又知道呢?说不定也有“柳暗花明”的日子。
但是,我见到的每一个书店,每一个报刊亭,无论大小,能找得到的纯文学刊物真的不多。要想把一个新的文学期刊做强做大,和做一个新的文学网站一样,仅靠他微弱的力量是难以实现的,除非他有武侠小说里的哪位高人为他吹一口仙气,让他神通一夜广大起来。
所谓“事在人为”如今没有通天的本事,那些年少时的豪言壮语只能是一纸空谈。你走出去,若气宇轩昂,人家准会换脸相待,有明朗的笑容,谦让的问候。若是你不经意说出你作家的身份,有钱或者大腹便便的人,露出异样的询问目光那是常有的事情。
支持他的人不是没有,然,星星之火,却不可以燎原。在这个太现实的社会里,大把的钱可以送给娱乐中心,可以玩点高雅与不高雅的游戏,若是将到投资给文学刊物,岂不是滑稽?
我曾多次见到他在炎热的大街上奔走呼号,可他新闻部主任的头衔没有了,请客饮茶的会很客气很委婉地拒绝他的来意。怕只是他前脚走,后脚还在门内就有人轻笑,心里说:“傻冒一个,1000字的文学值多少钱?”怕是还换不了一杯咖啡。还不如写几个迎合官样的通讯报道来钱,又有钱又有利,多爽的一件事情?
文学,在现实的人群中到底起着一个什么的作用?影响着哪些人群?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单纯的人?有没有虔诚为了文学而付出作出贡献的人。各色的人都会有的,只是我视野狭隘,见识短浅,没有领阅到罢了。
我只在网络安静写字。没想涉及现实里所谓的文学。但“树大招风”,既招来了风,又招来了雨,还招来了众多议论。“冰鉴,你还写诗,‘啊——我的祖国,啊我的爱人……’诗歌谁不会啊!”他们做嘲弄状,我知道无法为自己辩护我不是诗人,也不可能为他们上上一堂关于诗歌理论与鉴赏的课。只有微笑,尴尬走人。
我说过,文学只能做为一种廉价的消遣,想要高雅,那么,你拼命冲电,或者绑个“大款”为你包装,为你量身打造。文学都是“玩”出来的,你有天才,有诚心又怎样?还不如一家一顿五星级晚宴来得华丽高雅。
可就在我的周围就有那么一群人依然活跃文学杂志的创刊。6月的一次笔会,我接到邀请信,说是邀请加入常德市青少年创作协作。我是不热衷于那些活动的。那些邀请说得好听是交了钱成为一个协会会员,会有一纸荣誉证书,说白了就是交钱搞赞助。我非常理解那些为常德青少年文学热衷的人群,但问题是我交了钱,发了我的作品,稿费和会员费都不能扯平,亏本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做呢?
我们县办的文学刊物还算红火。那得感谢政府的支持。宣传部每年为县里这本刊物拨专项资金,每期承接单位的广告和所谓的报告文学也为刊物增加收入不少。我与他们常有走动,得知一些内情。很是佩服那些为弘扬党的政策和宣传某单位领导写稿子的人,那样的报告文学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写的。如果要我主办那刊物,我怕是一期都难以经营下去。但刊物要生存,文化要弘扬,企业要宣传,政策要执行,违心写许多不悦意的文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森子给我邮寄他主编的本地刊物,感觉出这期的内容明显较以前少了许多。印刷和纸张的质量也差了许多。我嗅到了里面一些悲哀的气息。森子那么苦心经营他们地区的刊物,不是为了他的那分对文学的热爱,对本地那些活跃在文坛上的人群提供一个展示的平台么?所以,我理解森子举步的艰难,说:“我不要你的稿费,算是我对你的支持。”反正我的那些文字都是随性敲打的,又不是大家,没什么价值。森子会呵呵傻笑。但我不会明说我对他经营文学的艰难,那样,他会更尴尬。
自己口口声声说崇仰文学,也一直以为文学是神圣的。问题是我见到的文学和经营文学却又如此尴尬。除了生出一些悲哀,还可以保留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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