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杯盏，窥人生，心上不容许有半点的尘埃。于这份气定神闲中，酌一壶上等的好茶，放心思自由驰骋，是一份惬意的好。文人与茶，自古就有着一份难解难分的情缘。这缘中，卷入了多少的文人墨客？于是，便成就了中国博大精深的茶文化。

我欣赏别人的杯盏人生，便也心神安定。只是，一个人静下来，只能想起一些事情，恰好也与茶有关。

【一】老人与茶

一个小茶壶，放上几片茶叶，泡上热水，爷爷就走出了门。

“爷爷，你脚不好，不要乱走。”

“没事，没事，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我说不过爷爷，只好任他出去。人一老，爷爷好像就格外不喜欢孤寂，喜欢跟一些年纪相同的人在一起，找一个适合的地方，说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话可以讲吗？又可以讲出个什么名堂来？

那天，爷爷叫我给他送风油精去，说他被“刺毛”蜇了。因为是夏天，几个老人特意找了有树阴的地方乘凉。可突然一阵风来，樟树上掉下一个“刺毛”下来，恰好落在爷爷的手臂上。我看见红红的一大片，小心翼翼地帮忙擦上风油精。

无意间，我发现所有的老人都有一个茶壶。儿时，我玩累了，口渴，总是懒得自己倒水，就偷偷地拿起爷爷的茶壶就“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爷爷看见了总是说：“现在不闲爷爷脏，长成大姑娘就不要喝爷爷的茶壶了。”我总是反驳倒：“不会的，不会的，爷爷最干净。”而今，一切都被爷爷说中了，我汗颜。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我就被他们的聊天吸引住了，他们在聊一些土的医疗方法：“观世音草”可以清凉，“地馒头”可以当创口贴用，“黄鼠狼尾巴熏的灰”可以治疗拉肚子……

他们说一个，我就问一个，他们很仔细地跟我讲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子的，刘大爷说：“我家正好还有一点‘土馒头’，我拿来给你看啊？”我忙点头说好，等他拿来的时候，我细细端详它的样子，灰黑色，用手一捏，软绵绵的，果真有点像馒头，对治疗出血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可是以前，哪来的创口贴，人们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治疗小地方的出血的，一定有正确的道理。

爷爷又说，那年你太爷爷拉肚子拉的不行了，各种药吃了都没有用，幸亏有这“黄鼠狼尾巴熏的灰”，他吃了一点点就好了。“灰”还能吃，我惊讶不已。他有说，现在没有那东西了，这里已经没有黄鼠狼了。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有多少的科学道理，但他们也在怀旧。当年龄老了，也许生活更加好了，但那些逝去的岁月是他们经历过的真真实实的光阴。他们一起聚在一起聊过去的时候，可以有那么多共同语言，那样的乐趣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的。

再看看他们的茶壶，都很旧了，只要不破，他们是不会换的。不是什么东西都越新越好，有些东西旧了才更有感情。

他们聊一会，就端起茶壶喝一口小茶，细细地品着，品出了人生的各种味道。

【二】她与碧螺春

其实，有人叫我“学姐”，我是挺不好意思的。可她每次见到我，总是朝我微微一笑，然后叫我一声“学姐”。

学校的文学社每两个礼拜就要开一次会，那些大一的，我也不怎么认识，只有几个经常合作的。那次，市领导要在双博馆为“扬州古运河”活动剪彩，要我们社团去几个人。我正好没事，就欣然去了。

“学姐，你也是苏州的？”她问。

“恩，你也是。”我点点头说。

其实，苏州也很大，我家正好在苏州最南面，那里没有山；她家，恰好位于苏州在苏州西山。

“我家乡，恰好产碧螺春。”

我惊讶，因为碧螺春太高贵了，是茶叶中的极品，感觉是遥不可及的东西，而且市场上的碧螺春大部分都是假的。怎么，竟然就在她的家乡。我的兴趣就越浓了，就问了很多的问题。她说：“我宿舍就有，我拿给你点。”

因为太名贵，我不敢要。

我继续听她讲，惊讶世间竟然真的还有那么美丽的地方：

她家前面是太湖，后面就是西山，靠湖靠山，又是在江南。鱼，是吃不完的，随时可以下河去补。夏天，可以一起到河里去洗澡。山上的东西就更美了，水果有橘子、杨梅，都是纯天然，自己想吃就可以上山去摘。山上有颗大银杏树，树上一一窝窝的松鼠。有一年下大雪，全山都白了，如同是圣洁的殿堂。虽然很多山都很贫困，但苏州地区缺得就是山，每一座山都是宝贝，何况这里还产价值连城的碧螺春，这里的人富庶着呢？

因为有这样的美景萦绕，后来在看博物馆中的各种文物，竟然也觉得是逊色了。

后来，我早就把她要送给我碧螺春的事情忘记了。有一天，她特地跑来找我说：“学姐，碧螺春只有一点点了，给你。”我受宠若惊，拿着这么名贵的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恐怕用“感谢”二字是不够的。

我不会品茶，但泡上一杯碧螺春茶的时候，心情是惬意的好，味道是清香的浓。眼前，那个美丽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包括在文字中。

【三】祁门与红茶

如果没有那次支教，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祁门红茶。

在学校，如果渴了，就会自己打来热水，泡在杯子里，凉好再喝。可是，学校的水有时候不是很干净，就只能自己买水喝，夏天渴得快，如果把用在水上的钱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在那里，你无论走到哪户人家，都是有水喝的。有时候，我们为了调查走了好多的路，本来嘴就很渴，主人没有等我们要水喝，他们已经帮我们泡好了茶。我们大口大口喝完，他们又帮我们泡上了第二杯。调查在这种和谐的状态下完成，再累心里也是甜的。

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我们吃饭那家小饭店的茶水。那里的饭菜，并不是很好吃，但这里的茶，受到我们极大的宠爱。每次上饭菜之前，老板先帮我们准备了一大壶的茶，我们每人一杯泡好，尝上一口，都是“啧啧”地赞叹。一会儿，就把大杯水喝光了。你倒一次，我倒两次，这么大的一壶茶很快就没了。老板好客，又帮我们泡上一大壶。后来，我们就闲自己的水不好喝，就自己带个矿泉水的瓶子到饭店去灌一瓶，带回来慢慢喝。

上一天，我跟他们说，让他们思考“试着发现家乡的美”的作文。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很多孩子都说家乡最多的就是茶叶，最美的依旧是茶叶。后来，有个孩子写了作文，文笔虽然还很幼稚，但把茶叶从种到采整个过程写得清清楚楚。如果这些孩子不是轻手经历过这些活，怎么可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我心疼他们，却也无能为力。

以前，我想象采茶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背着小箩筐，唱着山歌，一片一片的采，放在篮子里。只是，当一切还没有诗情画意的时候，劳动总是辛苦的。幸亏他们的红茶有名了，有人还可以把茶卖到外地去，赚些钱往家里寄。

走的时候，大家都说要去买些红茶带回去给家人。这里，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总要带点东西回去留点纪念吧！赶到茶市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只有一两个摊贩还做着生意。我们一个一个地挑，只是我们不是行家，谁会知道哪个才是正宗的祁门红茶呢？我带了四盒，一盒给爷爷，一盒给爸爸，一盒给姨娘舅，还有一盒给自己。

当我拆开，泡上的时候，再也没有能够找到曾经祁门红茶的味道。也许茶不正宗，但，更多的可能是那个地方虽然美，但依旧贫困，一种酸涩感久久回荡在心灵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