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中注定,我将到处流浪,漂泊一生,因为我的属相,是没有系上缰绳的马。我把家当成了歇脚的客栈,家人也已习惯了我那毫无规律的来与去。我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出入于清风明月之地,游荡在朝露夕烟之处,来往于松涛泉涌之间,与阳光雨雾为伴,与森林溪流为侣。在洁净无垠的大自然里,我舀起澹然情怀于杯中,将流浪寄于林泉,将漂泊融于小盏。
漂泊之中,独处居多。每当细雨敲打窗户之时,手捧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茗,茶香飘溢,闻其香品其味,悠然消磨寂寥的时光。或在皓月当空的夜晚,月色如水,盏中茶水泛着幽绿的银光,手握小盏而容月光,轻吸茶水之幽意,让烦恼与疲惫消失在诗意的茶香里。
流浪之中,唯有那小小的杯盏一直不离身。手握小盏,可以解渴,可以解暑,可以解怨,可以解恨,更可以解忧。我一般不去那看似古雅的茶楼,那是装神弄鬼的地方,那是骗人钱财的地方。我喜欢到掩映在山间的农家去喝茶,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一只玻璃杯或一个普通的瓷碗。农家的条件虽然简单,但门对青山绿水,堂前有古树高撑如伞,窗下几根细竹动人,门前篱笆一道如画。品着农家自制的绿茶,闻着缕缕茶香,看着门外质朴的景致,与老农闲聊家事国事,好不自在。
有一次去江西出差,在山中遇到大雨,众人急急赶路,跨过一座小石桥,经过一片桃林,踩着落在泥地上的花瓣,来到一家山民家中避雨。那是一间土房,墙外没有抹墙灰,但泥墙看上去挺光滑。屋内只有老太一人,见我们进屋,非常客气地招呼我们坐下。然后,捧起一瓦钵,里面装着擂茶的底子,用长长的木棒搅动,缕缕茶香轻轻溢出。用大碗盛上一勺擂茶的底子,从大锅中舀出滚沸的开水冲入碗中,一股浓浓的茶香溢满厅堂之中,并从门窗中飘向屋外。喝着香甜咸辣、热气腾腾的擂茶,寒意顿时从淋湿的身上消失。土屋里没有贵重的茶具,没有古雅的茶桌,但茶香浓浓,茶情浓浓。
曾在西藏生活了一段日子,天天喝藏族的酥油茶,没有了喝绿茶的雅致与诗意,却感觉到更接近自然,心中生出一种生命本原的情怀。每当凌晨,大家还在梦乡之时,藏族女人开始将茶煮沸,在竹筒里把酥油茶打好,倒入茶壶里,放在炉火旁保温。然后,轻手轻脚地料理起大大小小的家事。看见有人起床,便倒上一盏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放到你的床头后,又静静地去做自己的事。当我坐在炕头上喝着酥油茶,看着藏族女人平静安详,默默地做着事的样子,我发现这一切似乎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的心似乎被看不见的灵魂撞了一下,忽然明白什么是真实的生活,什么是幸福的生活,那就是简单踏实地过日子。
每年每年,日子依旧,流浪依旧,漂泊依旧,茶依旧清幽、香醇,我会依旧循着茶香,踏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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