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一种即冲即喝的豆腐花,只要用开水一冲等上几分钟就能喝了,可我还是喜欢母亲做的家乡风味的豆腐脑。之所以叫做“豆腐脑”,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的鲜美白嫩吧。喜欢家乡的豆腐脑那独有的香甜的味道,喜欢吃豆腐脑时那种浓郁的乡情。
每个喜庆的日子里,母亲总会制作一箱豆腐。每次我都会伴在左右看母亲劳作,制作工序也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提前一天,母亲会拿出收藏的黄豆再进行一次挑选,将不合意的全部剔出,剩下的那些颗颗浑圆饱满,在竹制的盘中滚来滚去,似金黄色的珍珠,煞是好看。
接着就是进行第二项工作——去皮。去皮要用石磨碾。家里的那架石磨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平常总是沉默的它,这时又吱吱呀呀地唱起歌来。母亲一手推着石磨,一手抓起黄豆使之漏进石眼,动作优美而娴熟。随着石磨笨拙的转动,听见底下传来“噼噼叭叭”的声音。圆圆的黄豆已经被碎成两瓣了,从石磨的缝隙中落入等着的团箩中。似雨溅落,且更有韵味。
等全部去掉皮,母亲将之端到院中,分成几次迎风抛起来。只见母亲握着团箩的两边一用力,黄豆就从中跃起,落下的时候,那些豆皮就飘了出去。儿时的自己每当看见这样的情景就拍着手喊:“仙女散花罗,仙女散花罗……”母亲也就笑着停下来,骂我傻小子。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没皮的黄豆瓣放在木桶里,用井水浸泡起来。这一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因为要泡一天一夜呢,只有这样磨出来的豆浆才会细腻。
第二天,母亲将吸足了水分的豆子捞出,洗干净,再加上清水,就开始磨浆了。石磨得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清洗,还得准备一根勺子,用来装豆瓣放进石眼,因为必须得同时加水,那样才能磨出豆浆。真佩服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想出了如此简单易行的好办法。这时的石磨因为水的缘故变得很重,我就在一旁为母亲打下手,帮忙一起推着。一圈又一圈,石磨流浆了。乳白色的豆浆先是几丝,我们叫它小溪,慢慢地变成了小河、瀑布,最后石磨的四周全有豆浆涌出。磨不了几圈,我就会叫嚷着胳膊疼,母亲也就让我休息一会,一个人推着笨重的石磨继续转。
浆磨好了,就是烧浆了。将豆浆倒入锅中,兑上好多的清水,盖上了锅盖,接着要做的就是往灶中添柴。这时母亲拿出一块洁白晶莹的石头,我一直叫它“石头”,长大后才知道那石头叫“石膏”,是一样神奇的不可缺少的东西。那时认为是它使豆浆变成豆腐脑,现在想想,它起的作用应该是加速凝固吧。母亲将这块石头放在火上烧着,等它变得通红了才拿下来。等它冷却后,就吩咐我将它磨碎。小时候很喜欢这项工作,用一根圆头的木棒慢慢地捣着,看着石头在我的手下变成洁白的粉末,有一种成就感。
要不了多久,豆浆就烧开了。母亲赶紧拿出一个专用的袋子——榨浆。将滚烫的豆浆慢慢地装进袋子,母亲用手在外面拧着挤着捶着。真不明白,母亲的手为什么不怕烫。记得我曾那样问过母亲,母亲有点答非所问:“不趁着这时榨的话,等冷了就榨不出了。”
所有的豆浆都被过滤了一遍,剩在袋中就是豆渣,母亲将它弄出来,是桃形的呢!当然要不了多久就变成千奇百怪的模样了,因为我们用它来捏小人了。反正除了可以用来喂猪再也没有旁的用处,母亲也就任我们胡闹着。等我们玩腻的时候,再次倒进锅中的豆浆也开了。这时的豆浆才是真正的豆浆,母亲会给我们兄妹仨每人装上一碗,加上点糖,催我们到一旁去喝。我可不会上当,只意思着喝点,我要留着肚子呆会吃豆腐脑呢。
接着是技术性的一道工序了。豆腐脑的鲜嫩与否就在此一举。母亲将我磨好的“石头”粉末用水调好,放进一个好大的木桶中,然后端起豆浆倒了进去。只见乳白色的豆浆倾泄而下,这时才是真正的瀑布呢。听母亲说,石末量的多少,倒浆时的高度,这些都是有讲究的。接下来就是我们猫在木桶边等待了。时不时回头问母亲是否可以了,母亲总笑着骂我们馋。要不了多久,母亲告诉我们行了,于是欢呼着跑去找来碗与勺子。母亲一边给我们装着,一边吩咐我们去请隔壁的阿姨、奶奶、大叔等人来。嘴里应着“好的”,却一定要吃上两口再去。
兵分三路,不多一会,邻居们都乐呵呵地来了。大家都不客气,自己动手拿碗递给母亲。然后或者立在门边,或者靠着灶沿,或者蹲在地上,开开心心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夸着母亲的手艺。母亲做的豆腐脑洁白如玉,鲜滑爽口,又嫩又纯,有一股特有的清香,那飘着的一丝丝的热气更增添了它的魅力。一时间,吧唧声、勺碗碰撞声、笑语声充斥了整间屋子,真的好温馨。
也为母亲装上一碗,她乐滋滋地吃完,又忙起来了。她要将剩下的那样豆腐脑再次榨干做成“水豆腐”呢。
一直喜欢吃母亲做的豆腐脑,不单单因为它比即冲即喝的豆腐花更为鲜嫩可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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