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防贼。这是乡下人常说的俗话。

然而昨天全福叔家的牛还是被贼偷去了。

庄稼人种地，牛可是命根子。全福叔早上起床，一看牛圈门大开没了牛，就没了魂似的在村上乱跑一通，他希望牛是自己跑出了圈，能在村上找得着。而找遍村子的角落没找到，他知道完了，就回屋躺下，这一躺可就起不来了。

儿子山安慰全福叔：“爹，不就是丢头牛嘛，犯不着这样没肚量！”

全福叔说：“我不要你买的牛！”把脸转向了墙壁。

山笑笑，哼着小调出了门。

山是村长，村里数他有钱。全福叔却和山合不来，虽然父子分家过，平时也没拌嘴。全福叔总数落山，当村长不象当村长的样子，整日就知道喝酒打麻将，没给乡亲们办一件好事。说的也是，村里的水渠好好的，淤了泥，山也不派人挖一挖，麦子种上不下雨，麦苗快旱死了，还是派不上用场。还有村里的路，夏天时下暴雨，路面冲的沟沟坎坎，山也从没说垫一垫的话。山里人讲究厚道，尽管看山不顺眼，也没谁出来和他硬顶。

山爱喝酒。因为喝酒，摔掉了两颗门牙，可他还是喝。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或批个宅基地什么的，山都到场，当然，到场就要喝酒。喝不花钱的酒，山端起酒杯就黑天没日头的喝，不说胡话不罢休！山喝山的酒，乡亲们管不着，而关系乡亲们自己的事，他们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全福书的牛一丢，给大家敲响了警钟，这就自觉地串通起来，每家派出一个人，轮流值班打更。

没打更时，怕有贼，打了更就盼着贼，抓到了也好让拳脚出出气。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平安无事。就有人提出不再打更了。可是全福书不同意。全福书在村上德高望重，他的话大家都听。这样，打更的事才没停下来。

一个墨黑的夜晚，西北风吼吼的叫着，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两个打更的村民尽管觉得冷，还很认真的在村上来回转悠。他们明白，越是这样的天气，越得提高警惕。如果躲到家里睡了，真的出了问题，以后还咋在村上抬头做人？

通往村子的路上，有条黑影慢慢向村子里移动。两个村民看到了，立刻埋伏在草垛后面，注视着可疑的目标。目标越来越近，最后在一家的牛圈后因停住不动了。

“是贼。”一个说。“是贼”另一个说。于是他们就大声吆喝起来：“抓贼！抓贼呀！”说着就朝黑影扑了过去。村民们听说有贼，立刻都起了床，抄起木棒，赶了过来。叫着打着，不一会功夫，那黑影就不动了。有人说，找条绳子，绑起来送派出所去！有人就找来了绳子。有电灯一照，大家傻眼了，原来躺在地上的是山。围着的人慢慢向后退，把山围成了一个圈。山瘫在那里，仿佛一只刚宰过的猪，发出哼哼的声音。一股酒气扑过来，人们感到一阵恶心。

全福书也赶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条木棍子。他刚站定，村上有名的“憨狗”就凑过来，扯着全福书的衣角说，全福书，真对不起。常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面，俺们不是有意的。

全福书没声，拨开人群，来到山的身边，傻傻的站住。

村民们开始有些紧张。

突然，全福叔扭过头，面对大家，抱着双拳，在空中摇动两下，声音响亮地说：“老少爷们，都回家睡吧！你们没有打错！”

上了岁数的人还记得，土改那阵子，全福书给大家开会，就是这个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