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是这枚戒指,告诉我胖了。
我原本是那么喜欢右手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两心相连的形状,温暖了我的心,也美丽了我的指头。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指头胖了,它紧紧地箍在那里,几乎动弹不得,我费力地上下滑动它,它长期呆的地方,红红的淤痕深深,我试图把它取下来,可是无论怎么移动都无济于事,听人说肥皂水很有用,我也一遍遍去擦抹,它仍然只在我指肚上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徘徊,它的存在,已经失去了我继续戴的意义,如果美是以压抑为条件的,宁可拒绝这种美,而且它虽然带给我肉体的疼痛不大,但它限制了我指头的自由,使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吐不出来。
我每天都要不停地来回挪动它,烦恼之余,我知道这不是它的错,错的是我的粗心,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胖起来的指头,一直等到它与戒指不和谐时,却为时已晚,错过了取下来的最佳时机。看来只有请首饰匠帮忙砸了,否则我终身都要被它困锁了。
感叹之余,庆幸,幸亏它只是扼制住了一个指头的灵活性,其他的指头不受其害,更感安慰的是戒指不是婚姻,只是它与婚姻又何其相像。多少身在围城里的人们,不是也如我的这个无名指一样,忍受着被禁锢的苦闷么?
昨天我在《道德与观察》里看到一个来自暴力家庭的悲剧。丈夫长期用拳头和妻子解决生活中的一切矛盾,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流溢出的全是眼泪和伤痛。他们十三岁的女儿,因为怎么也制止不了父母之间的又一场恶战,情急无奈之下,打开一瓶汽油浇在身上自焚了,抢救出来的女儿浑身被烧焦了,在医院的全力救治下,和社会的爱心帮助下,她的身体总算脱离了危险期,但一个花季少女心灵的创伤,谁能给她治愈和弥合呢?这难道不是不适的婚姻给人们带来的伤害么?它苦的是两个人并延及到了他们的孩子、他们身边的所有亲人们!
从孩子妈妈那绝望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活力,此刻她的心底,是在懊恨为什么没有早日结束这个婚姻,还是在想办法摆脱这场无休止的战争呢?可是容易么?
打碎一个戒指,要远远比打碎一个家庭容易得多。
酣睡
周日的菜市场上,格外热闹,各种声响,不绝于耳。
正在挑菜的我,眼光不由得定格在了脚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枕着左臂蜷缩在一张塑料袋上,闭目睡觉。她头发散乱着,破旧的衣服上有些星星点点的泥巴,她的丈夫,正在左右逢源地张罗着生意。我想她一定是一大早就去批发商那里买菜,现在菜运回来了,她心一轻松,满身的疲惫抵不住瞌睡的袭击,就在这个嘈杂万分的菜场一角,呼呼睡着了,周围的蝇子嗡嗡地绕着她飞来飞去,她不为所知,黝黑的面容恬适平静,偶尔嘴角轻轻地上扬着,似在微笑,她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乡里。
生活就是这么真实!
似曾相识的一幕。记得小时候在地里割麦子,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又热又困,割着割着,趁母亲一不留神,就一头栽倒在割下的麦捆上,睡着了。等母亲千呼万唤喊醒的时候,才揉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那刚刚偷来的一觉,哪怕是几分钟,都是那么香甜,比躺在床上都要惬意、痛快。劳动后的睡眠是最过瘾的。
这样的睡眠速度和质量,怕会让那些在纤尘不染、富丽堂皇、温度适宜的空调间里,还瞪着眼睛熬到天亮的失眠者羡慕的。
崖间树
这个方位在整座山里,极不起眼,我们却有幸撞了进来,得以看到这一不寻常的风景。
一棵七拐八扭的树,呈现在我们面前,和四围的树木相比,它不茂盛,也不茁壮,大概有小碗口一样粗,从根部分出三四个枝杈,它是植根于山石缝里的,有一块石头,长长方方地横压着不太肥硕、盘曲嶙峋的根部,另一块同样的石头卧在根下,两个石块的断截处,有完好的咬合的痕迹,就像一张纸被一撕两半,只是撕破一张纸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我仔细端详了很久,很久无语。我能看得出这棵树生长的历程,当初一阵风或许是一只鸟把种子带到了这个山崖里,有了一滴雨水之后,它就萌发,在它由一粒种子变成一棵树的路上,它经历了多少艰难曲折啊,有句名言说得好:“看一个人幸运与否,首先看他降生在哪个城市。”对于一粒种子来说何尝不是这样呢?有的长在土地肥沃、水分适度、阳光充足的地方,它的成长本身就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怎么会不茁壮呢?而就像这个种子,它在狭窄的缝隙里求生存,它时刻都有被渴死饿死的危险,所以它弯曲,它不挺拔,但它是有韧性的,有一股子不屈服的倔劲,它没有有力的臂膊可以搬移压在它身上的石头,但它可以一天天地凭借着积蓄起来的力量,劈开阻挡它的一切外力,求得自身的解放。它终于可以见天日了,可以往高处延伸了,可以和其他大树一起沐浴阳光雨露了,可以迎着风雨欢笑着,挥动它绿色的手掌了。
起身四望,这里枯枝乱叶遍布其中,没有一条明显的路痕,显示着人迹罕至,但这棵树同样在山的一角处,春天里发芽,秋天里落叶,默默无言地迎送着春夏秋冬,活出了自我,活出了精彩。寂寞也是生命!
太阳花
知道宝宝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很久了。
我走出去,她正在拿着小铲子在花盆里捣鼓。看到我,露出一脸富有成就感的笑。她在清除里面的杂草,被她整理后的花盆里,井井有条,清清爽爽的,那棵我们全家都喜欢的含羞草,一枝独秀地站在里面。
我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忽然看到垃圾桶里扔着一大堆儿的“太阳花”,我的微笑僵在脸上。那是只要有太阳就开的一种普通的花,花瓣虽小,花香也清淡,所以不被爱美的孩子看重,但它们极力地开得张扬而灿烂,用自己的方式活泼了鱼池周围单调的气氛。现在可好,它们像生气的孩子一样,嘟着嘴巴,无言地躺在角落里,接受着被遗弃的安排。幸亏我出来的及时啊,见我心疼的样子,宝宝小声地给我了解释:它们碍事,争了花的养分。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把它们一个个捡拾起来,重新找了个花盆,把它们移植进去,培土浇水,做完这一切,我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告诉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要因为太阳花的平凡而随意看轻它,抛弃它,它也是一个生命,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生命是宝贵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剥夺另一个生命的存在。无论人与物。”
我的一番关于生命的阐述,说得宝宝似懂非懂地眨着迷惑的眼睛。生命原本就是一个严肃而深刻的话题,年幼的孩子当然不懂,但我想把阳光般纯净而美好的东西——如善待生命,从小就植入她的心灵,这是我的愿望。
“妈妈,太阳花又对我们笑了!”宝宝欣喜地叫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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